谜的杜家。但是同席的诸位娘娘,大半不明白这谜底发字和谜面三句诗作何关系。”昭容笑向二娘娘罗秀英说道:“你会填这很艳丽的《蝶恋花》,料想这谜面的用意总可知晓的”。罗秀英点了点头儿,众人又嬲着罗秀英说明用意。
罗秀英道:“宾席上的才女正多咧,这里有秀英,那边也有秀英。这里的秀英是不行的,那边的秀英才是秀色可餐,英英露爽呢”。众人听了,真个要请宾席上的周大娘娘王秀英解释这哑谜儿。王秀英道:“妹子是愚鲁之辈,怎会解释这哑谜儿?便会解释,也不能越俎代庖,还是请唐二嫂打破这哑谜儿罢”。罗秀英不能推辞,便说明这哑谜儿道:“这是用的拆字格,把发字拆成三部分。一殳,二弓,三癶。谜面上说的钗儿半卸鞋儿堕,钗儿又称钗股,卸了一半,便是殳字。鞋儿堕,是指着女鞋。只为上面有钗儿半卸字样,那鞋儿便不问可知是窄窄的弓鞋了。那便是个弓字。灯边熄却银缸火,灯边去火便成为登,勾销一粒想思颗,想思颗是红豆的豆。登字去豆,便成癶字。癶殳弓合在一起,不是发财的发字么?大姊的谜面做的曲折,九妹的谜底猜的也细密。一个是做诗谜的杜家,一个是猜诗谜的杜家”。昭容笑道:“你呢?”罗秀英道:“我不会做谜,也不会猜谜。”昭容道:“你便是解诗谜的杜家。”罗秀英笑道:“左一个杜家,右一个杜家,我们这里没有杜家,真正的杜家,便是宾席上的文大嫂杜月芳。”祝大娘娘道:“你们的玩意儿闹到我们席上来了。”文大娘娘杜月芳道:“我的杜家。虽然有名无实,但是觉得这个谜儿好虽好,却有些美中不足。女鞋未必一定是弓鞋。要是遇着周二嫂,即使钗儿半卸鞋儿堕,也不会堕下一面弓来”。说时众人大笑,羞的素琴把一双莲船缩到裙里去了。祝大娘娘道:“文大嫂借此报复了。
方才周二嫂唱了《下雨歌》罚他喝了一杯酒,‘六月债,还得快’,他便借着弓鞋把你取笑一回。好了好了,那边的酒令业已行过,我们这里又要起鼓了。”主席上的陆昭容道:“且慢,我们这里还没有人饮酒,照例行过了令,须得有人喝过了酒,才算令毕。”说时他便满满的斟了一杯酒,向在座的遍看一回道:“这杯酒谁该喝呢?有了,请九妹喝这满杯罢。”秋香道:“大姊,怎么教小妹领罚呢?小妹猜中了这哑谜儿,理该领赏,不该领罚。”昭容笑道:“这不是罚你,这是贺你咧。你会猜谜,难道不会猜这谜外的谜?”秋香摇头道:“小妹不明白什么叫做谜外的谜?”昭容道:“‘明人不消细说’,你要我说、我便说了罢。这谜面上的三句诗,是我赠你的催妆诗。今夕何夕,只有你和这三句诗相配。”秋香道:“大姊取笑了,这三句诗,在席的诸位姊姊谁都相配的。临睡的时候谁都要卸下钗儿,褪去鞋儿,熄却灯儿的。要喝酒,大家都喝。”陆昭容道:“九妹,还有一句呢,勾销一粒相思颗,这便是确定你九妹移易不得的。我们大爷为着你三笑留情,不惜离乡背井,在东亭镇上住了半载有余,却没有勾销这粒相思红豆。今夜里,你是躲不过的了,我们也不许你躲。恰才二妹词中说的‘今夜香衾,月明人静,怕难逃避’。他用怕难两个字,还是测度之词。我却不须测度,可以预先决定的,你便老老实实的喝个满杯罢。”众人齐声好笑,秋香益发不好意思了,低着头不肯饮酒。春桃擎着酒杯,强迫他沾一沾唇,方才罢手。这时候的快活,莫快活于昔日书僮今朝鼓吏的唐解元唐伯虎。他昨宵在能静楼上捱受着孤眠独宿,昨宵不必说了,今宵不知怎么样。罗秀英虽然填这一关《蝶恋花》但是动员令操于大娘娘,不操于二娘娘。要是大娘娘今宵再令唐解元睡在能静楼上,那么秀英的词便不能见于事实。现在好了,唐解元亲耳朵听得昭容吩咐秋香,说道:“今夜里你是躲不过的了,我们也不许你躲”这十七个字,非同小可,灌入唐解元耳朵里,宛如十七道甘泉,奔赴耳窍,又从耳窍灌到心窍里面,把唐解元这颗收束不住的心深深的浸在甜水里面。他想这是大娘娘的皇恩大赦,今夜不把鸳鸯拆在两下里了。妙也妙也,说不尽的妙也。唐解元一壁起着手指摩擦鼻尖,一壁喃喃的念着妙也妙也。丹桂轩中又轮着宾筵上行令。祝大娘娘道:“请鼓吏起鼓。”唤了一声,却不听得鼓声发动。祝大娘娘道:“奇了,敢是唐家叔叔生了气么?我是不该唤他鼓吏的。”便改换着呼声道:“请唐家叔叔起鼓”,唤了两三声依旧鼓音寂然。便遣发丫环去探听动静。毕竟唐大爷是不是在回廊里面饮酒,还是喝醉了,还是睡着了。丫环悄悄的出了丹桂轩,唐解元依旧没有觉察,依旧摩擦着鼻尖,依旧喃喃的自语道:“妙也,今夜里妙也,你是躲不过的了。妙也妙也,我们也不许你躲,妙也妙也,说不尽的妙也。”丫环掩着嘴笑道:“大爷发痴了,祝大娘娘唤你起鼓,你却在这里造庙。左一个庙也,右一个庙也,这是什么庙?城隍庙呢,还是神仙庙?”唐寅听了,自觉好笑,便即应令起鼓。
鼓声停时,这花枝儿停在沈二娘娘芙蓉手里。祝大娘娘道:“沈二嫂初次见面,你会的技艺我们不知道,请你自己说了罢。”芙蓉道:“祝大嫂饶了我罢,我是嘉兴的乡间女子,懂不得酒令茶令。”祝大娘娘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