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了,方欢喜说道:“这才略可,你要多少银子?”店家道:“要纹银一两二钱。”那人道:“一两罢。”遂在包中取出一锭道:“这有二两多,放在你处,我明日来吃算罢。”店家见他慷慨,忙收过银子,因问道:“这坛酒叫那个来抬?”那人道:“不消,不消。”他便走出门外,翻身上马,说道:“你们拿来,待俺自拿去罢。”店家见他如此,不敢拗他,只得叫两个人将那坛抬上去,他又在马上,那两个人如何抬得上去。店家看见,忙走出柜来相帮,三人将坛举起,只见那人在马上伸过右手来,一托托在手中,颠颠稳,遂轻轻将马一夹,朴刺刺的一马放去了。店家看了,只惊得吐舌道:“怎有这样气力本事的人!”正是:
若问英雄何处来,天篷水宿是前胎。
倘然竟是凡人手,筋骨安能如此哉。
那人在马上一手托着一坛酒,竟一轡头跑到王茂庄上。因大叫道:“你们快来接酒。”众人正在堂中等虎肉吃,忽听见酒来了,遂一齐走了出来,看见那人这等一个拿法,尽吃了一惊,有两个少年健汉勉强要走上前去接,却见那坛酒光滑滑的,没个着手处,恐怕拿不稳跌碎,只得又忍住了。
众人道:“你们拿不得,要拿须叫王大哥来。”王茂在内听见,忙走出来,看了这坛酒,因说道:“接一坛酒,为甚这等大惊小怪。”遂走上前,对那人说道:“可丢过来。”那人笑了一笑,将这坛酒轻轻望王茂怀中一丢,王茂便将右手轻轻接住,众人看见他二人丢酒接酒就像弄丸不费毫气力,众人无不惊骇道:“真是一对天神。”那人方又笑一笑,跳下马来,同众人走入堂中,众人问知这坛酒有一百二十斤重,一发称奇。不一会虎肉煮好,王茂便大盘小盘的托将出来,摆在桌上。众人俱让那人是客,那人也不推逊,竟坐在上面,王茂下陪。只见那人也不言语,也不谦让,大碗的酒,大块的肉,直吃个凤卷残云,落花流水。不一刻烧酒早吃了二三十碗,面前一大盘虎肉已吃得干干净净,王茂见他吃得爽快,又去托出一盘虎肉来放在面前。那人大喜道:“好个贤主人。”又只管大嚼大咽。
这些众人俱吃得歪眉斜眼,东倒西歪,一个个都陆续溜去了,只剩下王茂同他两人对饮,你一碗,我一碗,不一时将酒肉俱已吃得醉醉饱饱。王茂方睁着眼细细将那人一看,只见那人又黑又紫的面脸,几个暴牙齿露在外面,几根黄髭须翘在半边,浑身一团筋骨,知是一条好汉,方问道:“老哥豪杰也,请问上姓,何处人氏?”那人听了,因哈哈大笑道:“俺只道你眼内无珠,看我粗人不出,只打帐吃定烧酒虎肉就走道儿,谁知你还知道问俺。”王茂道:“你这人好性急,一个人肚里饥,忙忙要吃酒吃肉,谁耐烦说闲话。今已吃完了,好汉遇好汉,怎么不问?”那人道:“你既问俺,俺怎么好瞒你。俺是梁州人,姓陈名刚,字庆之。”王茂道:“若说梁州,你是北魏人了,为何直走到这里?”陈刚因叹口气,说道:“俺想天生一个大丈夫,若不干一番事业,便是枉然。俺见魏主轻贤重佞,那有功名到得俺们,故走了出来。今日偶然遇见老哥打虎的力量,知是一条汉子,故买了酒来要与你结交,这便是俺的心事,今已说明。老哥姓甚名谁,作何事业,必须告俺。”王茂道:“我姓王名茂,字休远,祖居于此。若问作何事业,实不相瞞,只在此樵柴养父母度日。”陈刚道:“你既有这样的英雄本领,何不图些功名富贵?若甘心埋没于此,岂不可惜!”王茂道:“谁肯甘心埋没,只恨一时无机会耳。”陈刚道:“如今南齐北魏战斗纷纷,只愁没本领,不愁没机会。王哥何不同俺去看看光景,倘博得功名,封妻荫子,也不枉然。”
两人说得投机,因问起年纪。却是王茂长陈刚一岁,今年是十九岁了,陈刚道:“王哥要不嫌小弟粗鲁,结为兄弟何如?”王茂听了大喜,道:“如此甚好!”两人即起身来,对拜了八拜,说道:“今后患难相扶,富贵同享。”拜罢,王茂入去请出父亲来,陈刚即便拜见,遂在家中住下。
这陈刚身边带得有银子,便尽数付王茂收着,要用时取出,毫无嫌疑。两人结拜之后,朝夕无事,只较论武艺。王茂有不到之处,陈刚教他,陈刚有不到之处,王茂教他。王茂用的是一根镔铁槊,陈刚用的是宣花大斧。二人演习了半年,无不精绝。陈刚又买了一匹黄骠马与王茂骑,你道这王茂是何星下界,他是:
称兄称弟恰年青,上界原为天柱星。
莫怪金兰容易合,惺惺自古惜惺惺。
且按下他二人不题。却说巴州地方有一人姓柳名庆远,字文和,自幼聪明,善读诗书,又留心于术数之学,占人祸福,往往有验。父母在时,还有些家产可以过日,不期父母亡后,同着妻子过活。家业已渐渐凋零,又连遇荒年,斗米千钱。此时正是齐萧鸾篡位,改号建武元年,又因北魏王见南朝屡屡弒篡,便时常领兵侵占南朝地土,以致民不聊生。这柳庆远一发不堪,只得以星卜谋生。一日清明时节,柳庆远见无主顾进门,遂收了招牌,对妻子说道:“今日乃清明令节,人俱在城外山上踏青眺望,故此生意甚少。我在家闲坐不过,我也随众出城,闲步步就回。”其妻卞氏说道:“去走走也好,只要早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