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强民富,远近皆服,上天屡见祯祥。今求佛之后,水旱并至,兵疲民灾。有佛乎?无佛乎?今陛下必欲坚修,莫若传位东宫,庶事庶无分心之扰,朝无怠忽之虞,使世世相承,共垂无疆也。乞陛下察焉,社稷幸甚。
疏上,梁主不听。因而群臣效尤,屡谏不可佞佛,疏上皆被朱异匿之,朝臣索然,因私相叹息道:“可惜汗马江山,一旦败于异端之手!”
却说冯道根出使豫州刺史,在任数年,兵民无事,境内安然。一日忽然得病,自觉难支,遂上书乞还朝。梁主准允,未几还至建康病卒,时年五十八岁。这日梁主正举驾南郊,往祭春秋二庙。有司奏报冯道根讣音。梁主听了恻然,因问朱异道:“祭二庙吉礼也,哭臣凶礼也,不知二礼可同日而行么?”朱异奏道:“可行。”梁主问道:“何以见其可行?”朱异道:“昔卫献公当祭,适其臣柳庄寝疾而死。献公闻之请告于尸曰:当祭不宜哭臣,然有臣柳庄非寡人之臣,是社稷之臣也,闻其死,请往哭之。遂不释祭服而往。此往事也。今冯道根虽未为社稷之臣,然沙场汗马实有劳王室,陛下临之礼也。”梁主听了深以为然,即至其家,哭之甚恸。赙钱二十万、布二百匹。谥曰威。冯道根一生忠勇,至此而亡,后人有诗曰:
有劳王室是功臣,一日捐殂惨莫论。
若是吉凶不临哭,于斯未免损君仁。
梁主日勤佛教,一时又盖了许多大寺。每一大寺院即敕命萧子云飞帛大书二字云“萧寺”,使悬扁额,至今相传为萧寺。梁主又与志公启建大寺于钟山阜之间,名宝林禅寺。即今之灵谷寺也。过不多时,有一个白鹤道人来见梁主,讲谈性命之学,娓娓不休。梁主亦甚敬之,遂与志公并尊。此时舒州有一座潜山,即今花山,最称奇绝,而小麓尤胜。这白鹤道人与志公皆欲得此地以造寺观,遂同谋于梁主。梁主见二人各具灵通,不能偏向,因说道:“二师既具法力,所欲之地朕亦不敢自专,何不各具神通以物志其地,以先后所到而分彼此何如?”白鹤道人昕了大喜道:“乞陛下作一明甫,贫道能使白鹤至彼为记。”志公也说道:“贫僧以手中锡杖止处为证。”梁主见二人各赌斗妙法,更满心欢喜道:“二师妙用,朕岂可不观?”次日传旨备驾出宫,遂同了志公并道人而来。早到山岗相近,道人对志公说道:“前去潜山不远。此时不施妙法,更待何时。”说罢即将白鹤举向空中说道:“玄之又玄,大道无边。我今择地,为我周全。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勅勅勅!”说完将一只白鹤往上一放,只见这只白鹤起在空中,数声长唳,踪入云端,往西北而去。梁主与左右见了,各生欢喜,因向梁主说道:“鹤乃飞禽,又被仙家炼就,必知人意,飞向其地自然不差。今志公却用锡杖,锦杖是个死物,如何能飞腾而去?毋乃言过其实,此地自然是道人的了。”白鹤道人听见众人赞他,甚是欣欣得意。梁主见了,心下怀疑,因问志公道:“道师的白鹤已飞去了,不知禅师的锡杖是何作用?”只见那志公长老笑容可掬道:“陛下勿慌。”因左手捺袖,右手将那禅杖往空中一掷,只听得一声响亮,那条禅杖早摇头摆尾如龙御天的一般,竟奔雷掣电而去。顷刻到了山中,那白鹤正在空中左右审视,欲要下来停息,忽见那条禅杖在半空中如游龙一般,到了山前哗啦啦一声,山谷皆为震动,从空中落下,插入山岗平坦之处。这白鹤见了心慌,那里敢飞落下来,只在云内盘旋飞舞。
且说梁主同着左右近臣,忽见志公将禅杖抛掷起在空中,方才大惊,遂一齐赶到山中来看。只见志公的那条禅杖不偏不倚,端端正正竖立在山前,并不见有白鹤的影儿。众臣方才大惊大喜,转过嘴来齐奏梁主道:“果然是佛法无边。志公实今世之活佛,臣等何幸而得亲观之也!”梁主大喜。白鹤道人听了满面羞惭。因而对他说道:“前言已定,此地当归志公。道师若别有佳地,朕当为师筑室。”白鹤道人见志公佛法高大,心中也自信服,又不能食言,只得谢说道:“若得陛下念及,贫道之幸也。”当有众臣说道:“道师不得地也罢了,但可惜这只好白鹤竟飞不见了。”道人听了气不过,因仰面一望,用手指着云端道:“这不是白鹤么?”便用手一招,那白鹤方才落下。道人跨上鹤背在左山而立。梁主遂先传旨,着地方有司官与志公启建禅林。次又传旨于左右山中,与白鹤道人启建道观。到今书上有志公插锡杖处筑室山中,皆有遗迹。此是后话。梁主传旨已毕,然后同众臣而回不题,后人有诗赞志公道:
佛法妙无边,岂与人思议。
谁知锡杖藤,能化龙寻地。
却说王茂出使江州刺史,梁主念其功勋,赐以钟磐之乐。王茂到任做了数年刺史,民吏皆安,各颂其德。忽一夜梦中见钟磐自坠下来,心甚恶之。既而大悟。次早对长史江铨告以梦事,因说道:“此乐,天子所以惠劳臣也。乐既极矣,能无忧乎?”未几果得病而卒。时年六十。讣至建康,梁主甚悼惜之,赙钱二十万、布二百匹,赠侍中、太尉。加班剑二十,给鼓吹一部。谥曰忠烈。王茂随梁主建功立业,至此而亡,后人有诗赞道:
血战从王成大功,功成帝室受皇封。
请看生死俱无愧,始信男儿志气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