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影只形单,减却几分的威风,销却几层的豪兴,这保镖贩盐等事,誓不愿再为冯妇。旁观知他年未四十,徐娘丰韵,犹是当年,或者别抱琵琶,重寻故辙。不料阿宝姿如桃李,操若冰霜,平时缟衣练裙,从不假人词色。每到酒酣耳热,纵谈旧事,不觉勇气奕奕,眉目翕张。他说 :“范高头劫富济贫,一生任侠,终逃不过监终一 劫。便是昆秀取财从不害命,获资从不采花,也弄得名列刑章,身罹法网 。”他却酷爱芦川清净,居然小结蜗庐,红树青山,都成伴侣。有时湖中闻警,还挂着烟蓑雨笠,出入波涛。不知如何遇一老僧,他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莲花设座,贝叶翻经,将积聚的白镪黄金,在芦川大兴土木。老僧则生公说法,顽石无不点头,近村的蟹舍渔家,都称赞阿宝慈善性成,分他一点余润。阿宝既然皈依佛教,将所存的种种船械,一律变价,散给众人。这班部下无头不行,渐渐散归田里。太湖里无形去了一蠹,商民也从此安谧。
太湖本有个捕盗同知,听得昆秀已死,阿宝已隐,上了个《枭匪肃清》的禀帖,苏抚奖励勤能二事,保他在任候升知府。
这同知姓姚名景龙,自从内阁中书截取出来的。他有一首长歌,专说金阿宝的道:莫厘峰下雌风竞,乌袖蛮靴传号令。云连帆橹密于林,凡偃波涛明似镜。自言生小弄弓刀,面貌端妍意气豪。不待裙钗催画揖,却将巾帼换征袍。奈何明珠竟投暗,佳人从此留遗憾。
飞锦空教蜃市嘘,织绡那有鲛人瞰?万顷清流一叶舟,几多枫获可怜秋。比肩笑结鸳鸯社,跌脚惊翻鹦鹉洲。谁人慷慨临西市?健儿身子何妨试。电掣飙驰太恐慌,剑炊矛浙同游戏。姜凉最是洞庭波,坞上桃花血泪多。一恸锋芒逼忉利,三生因果证弥陀。同侪争说屠刀放,粥鼓斋鱼谈近况。雄心收拾笋蔬香,劲节扶摇松竹样。此中聚散亦前缘,转瞬沧桑几变迁。古树斜阳钟一杵,有人理桨泊芦川。
阿宝到了芦川以后,太湖里虽有些零散的起义武装,仗着缉私营迎击兜剿,逃的逃,窜的窜,东合西散,有的躲在湖州, 有的混在苏州。江浙两省的督抚,合议在太湖会操,钲鼓喧天,旌旗蔽日,虽是没有什么效果,也算是先声夺人的胜算。
江苏的内患,本来易于制服,只北方大局,实在是糜烂不堪。老佛爷带着光绪、帝后及瑾妃出京了。八国联军,为扶这反清灭洋的义和团,竟把邦交决裂,分据京都。在北方看起来已没有转旋的余地了。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决计想保全东南,联络江、浙、皖、赣、闽、鄂的督抚。同各国另立和约,与北方断绝关系。这也是刘、张权宜的计划,总想守一处地方,培一分元气。各国为着上诲是商务枢纽,福州、厦门、宁波、汉口、芜湖、九江、南京、镇江,哪一处没有关系?因此倒也俯首贴耳,并不违抗。李爵相从广东赶回天津,专为和议的事。那有杀不尽的义和团,还是书符念咒,在那里横行无忌。经不得联军一阵子剿灭,早逃得无影无踪,不知去向了。这义和团究竟从哪里来的呢?正是:蒙尘有客谈天宝,讨贼何人靖建安。
欲知后事,且听下文。
第七十四回黄莲母造谶受炉香 红灯照弄姿纵篝火
上回说到义和拳和联军入都。义和拳原是八卦教的余党,因为山东巡抚袁慰庭,不准他们在堂邑县一带集会授徒,才潜入直隶的景州献县。先曰“乾”字,继曰“坎”字。坎字则蔓延于沧州静海间,以白沟河的张德成为首,设坛在静海独流镇上,称为天下第一。“乾”字由景州直趋深、冀、涞,而定兴、固安。阑入京师,乾、坎乃分树两帜。
直隶总督裕禄,听他张旗挟刀,游于都市,香烟烛焰,遍结坛场。这班人居然焚电线,毁铁路,烧教堂,仇洋人,举国若狂。裕禄还奏奖张德成、曹福田诸人,破格录用。拳勇的大师兄,同裕禄同行同坐,总说扶清灭洋,在此一举。裕禄以为功成垂手,将大师兄恭敬得像天神一般。忽报北门外来了几艘大船,船外遍裹红绸,船桅上一杆黄旗,大书“黄莲圣母”。
裕禄摸不着头脑,去问大师兄?大师兄道 :“这是瑶池王母的化身,也来辅助清朝,殄灭洋人。他的侍女,还有三仙姑、九仙姑,或掌书史,或掌符篆,或掌医药,须得虔诚迎接,听他指挥。自然渐有效验 。”裕禄信以为实,排齐全副仪仗,差中 军赴舟恭迓圣母。还备了四人大轿,令仙姑乘坐。圣母年约四十许,头梳高髻,足御尖靴,身穿黄色长襔,不像满妆,不像汉妆。那仙姑艳服长裙,遍施脂粉,将前发覆额上,后发披在肩上,冶容妖态,望者魂销。裕禄预备圣母到来,遍启中门,在大堂排设香案,圣母下轿升座,裕禄朝服九拜,略不为动,只说了几句谶语道:洪钧老祖吹香灰,黎山老母金顶开。
海乾禅师渡海到,天灭道士下天来。
裕禄也不知所谓,问他愿住何处?他说 :“侯家堠某神堂,最为舒适 。”遂饬府县前往布置。先将神像舁出,炉香瓶水,供养得十分清洁。圣母并不斋戒,传谕除豕肉及诸血外,均可进食。裕禄要博圣母的欢喜,特制就黄旗两杆,也写着“黄莲圣母”四字,前导还添了鼓吹一部,送进神橱。这两杆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