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竟将他扶掖上马,迫令还汴。匡胤揽辔传谕道:“汝等能从我命,方可还都。否则我不能为汝主!”众皆听令。匡胤乃与约法三条,一是不得惊犯太后母子,二是不得欺凌公卿大夫,三是不得侵掠朝市府库。经大众齐声答应,然后肃队入都。
殿前都指挥石守信,都虞侯王审琦,已接匡义密报,具知大略。他两人与匡胤兄弟,素来莫逆,有心推戴匡胤。便暗中传令禁军,放匡胤全军入城,禁军乐得攀龙附凤,不生异言。匡胤等竟安安稳稳,趋入大梁。甫抵都城,先遣属吏楚昭辅,入慰匡胤家属。时匡胤父弘殷已殁,独老母杜氏在堂,闻报惊喜道:“我儿素有大志,今果然出此!”一语作为铁证。
及匡胤入城,已是正月五日上午。百官早朝,正议论陈桥消息,忽见客省使潘美,驰入朝堂,报称点检由各军推戴,奉为天子,现已入都,专待大臣问话。范质等仓皇失措,独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韩通,慌忙退朝,拟集众抵御。途次遇着匡胤部校王彦昇,朗声呼道:“韩侍卫快去接驾,新天子到了!”通大怒道:“天子自在禁中,何物叛徒,敢思篡窃,汝等贪图富贵,去顺助逆,更属可恨!速即回头,免致夷族!”彦昇不待说毕,已是怒不可遏,便即拔刀相向。通手无寸铁,怎能与敌,没奈何回身急奔。彦昇紧紧追捕,通跑入家门,未及阖户,已被彦昇闯入。彦昇手下,又有数十名骑兵,一拥进去,通只有赤身空拳,无从趋避,竟被彦昇手起刀落,砍翻地上,一道忠魂,奔入鬼门关,往见那周世宗,诉冤鸣枉去了。可对周世宗于地下。彦昇已杀死韩通,索性闯将进去,把韩通一家老小,杀得一个不留,然后出报匡胤。
匡胤入城后,命将士一律归营,自己退居公署。不到半日,由军校罗彦瓌等,将范质、王溥等人,拥入署门。匡胤流涕与语道:“我受世宗厚恩,被六军胁迫至此,惭负天地,奈何奈何!”范质等面面相觑,仓猝不敢答言。彦瓌即厉声道:“我辈无主,今日愿奉点检为天子,如有人不肯从命,请试我剑!”说至此,即拔剑出鞘,露刃相向,吓得王溥面色如土,降阶下拜。范质不得已亦拜。有愧韩通。匡胤忙下阶扶住,导令入座,与商即位事宜。掌书记赵普在旁,便提出法尧禅舜四字,作为证据,范质等亦只好唯唯相从。遂请匡胤诣崇元殿,行受禅礼。一面宣召百官,待至日晡,始见百官齐集。仓猝中未得禅诏,偏翰林学士陶穀,已经预备,从袖中取出一纸,充作禅位诏书。宣徽使引匡胤就庭,北面拜受,随即登崇元殿,被服衮冕,即皇帝位,受文武百官朝贺。
草草毕礼,即命范质等入内,胁迁周主宗训,及太后符氏,移居西宫。寡妇孤儿,如何抗拒,当由符太后大哭一场,挈了幼主宗训,向西宫去讫。匡胤下诏,奉周主为郑王,符太后为周太后,命周宗正郭圯祀周陵庙,仍饬令岁时祭享。周亡,总计周得三主,共九年有余,总算作了十年。未几,又徙周郑王至房州,越十二年而殁,年止一十九岁,追谥为周恭帝。周太后符氏,也随殁房州。
赵匡胤既为天子,改国号宋,改元建隆,遣使遍告郡国藩镇。所有内外官吏,均加官进爵有差。追赠周韩通为中书令,饬有司依礼殓葬。并拟加王彦昇罪状,经百官代为乞恩,方得宥免。擅杀一家,尚堪恩宥么?说也奇怪,那辽、汉合寇情事,竟不提起,华山隐士陈抟,闻宋主受禅,欣然说道:“天下从此太平了!”后来果如抟言。
惟宋主嗣位初年,中原尚有五国,除赵宋外,就是北汉、南唐、南汉、后蜀;朔方尚有一辽,其余为南方三镇,一是吴越,一是荆南,一是湖南。嗣经宋朝遣兵派将,依次削平。惟辽主述律,后为庖人所杀。述律一作兀律,复改名璟,辽尊为穆宗。嗣子贤继立,不似乃父嗜酒渔色,反渐渐的强盛起来。一再相传,屡为宋患,这事都详叙《宋史演义》中。本编但叙五代史事,把十三主五十三年的大要,演述告终。看官欲要续阅,请再看《宋史演义》便了。小子尚有俚句二绝,作为本书的收场。诗云:
六十年来话劫灰,江山摇动令人哀;
一言括尽全书事,军阀原来是祸胎。
频年篡弑竟相寻,礼教沦亡世变深;
五代一编留史鉴,好教后世辨人禽。
周主征辽,不两月而三关即下,曩令再接再厉,即不能入捣辽都,而燕云十六州,或得重还中国,亦未可知。况辽主述律,沈湎酒色已视燕南为不足惜,乘势攻取,犹为易事。奈何天不祚周,竟令英武过人之周主荣,得病未痊,不得已而归国。岂十六州之民族,固当长沦左衽耶!周主年未四十,即致病殂,符后入宫正位,仅及十日。梁王宗训嗣祚,不过七龄,寡妇孤儿之易欺,未有甚于此时者也。辽、汉合兵入寇,明明是匡胤部下,讹造出来。陈桥之变,黄袍加身,早已预备妥当。乌有匡胤未曾与闻,而仓猝生变者乎?即如点检作天子之谶,亦未始不由人谋,明眼人岂被瞒过。当时为周殉节者,止一韩通。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可为《五代史》上作一殿军。而宋太祖之得国不正,即于此可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