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儿呀,出了什么事?”“娘,你猜奶奶心多黑,她买嘱王老虎伯伯拦在山脚下杀我,他刀举了有人头高,我吓得就求饶,
磕了多少枣木榔(头),喊了多少声冤枉,
王老伯伯心肠好,饶了我一条命残生。
娘亲呀,他说我洛阳县里不能蹲,叫我海角苍天去逃生。”
“玉童呀,你今才只六七岁,逃到何处可安身。
儿是娘的心头肉,远离娘身怎放心。”
“亲娘呀,你莫看我年纪轻,我纸糊灯笼肚里明。”
话犹未了,听衙役说,上司公文要到,定她谋财害命,判她六十天杀罪 !
玉童听到这一声,恨不得哭死又还魂。
一把背住母亲手,双膝跪到地埃尘。
“娘亲呀,孩儿今朝行个礼,报报当年养育恩。”
玉童随手从衣上撕下一块白布,对头上一顶——
“娘亲呀,孩儿今朝戴个孝,是六十天之后送你行。”
儿离娘亲声悲悲,娘疼孩儿心撕碎。
花落又遭连夜雨,堤破又遭浪来推。
玉童离娘出逃,走不向前,一步三回头。
有玉童,离母亲,如刀割肉,
有陆氏,看孩儿,似乱箭穿心。
玉童离娘身,啼哭泪纷纷。
风餐并露宿,沐雨栉风尘。
日间边走边乞讨,夜宿古庙当家门。
玉童蓬头散发,裸身赤脚,来到汉江口岸,面对茫茫大江,坐在江边上憩息。
洛阳一个唱梆子戏的班子,在码头上装箱上船,开往江南。戏班的老板看到玉童,人虽不高,生相蛮好,不知他从何处流浪到此?要是愿跟我去学戏,倒是一块好料。想着想着,便走过去问:“小把戏,你家住哪里,姓甚名谁,为何一人在此?”玉童对他看看——
未曾开声泪先行,哭哭啼啼诉冤情。
一五一十说得清,落难之中遇恩人。
戏班子的老板,原来是玉童祖父张昌的同窗好友。后来,一个做红花草生意,一个唱梆子戏,张昌又是他的票友。他就想:老友的孙子落到这种地步,要到杭州寻父,我得要救他一把,先乘船带到苏州,班子在苏州唱戏,我再亲自送他到杭州。
一到杭州,老板对玉童说:“你又不知你父亲住在何处,我又没得工夫帮你寻父,你一个人在此慢慢寻访吧。”
杭州城地方大,车来马往,人流如潮,这个没眼的笛子怎么吹呢?只好边要饭边打听了。
第一天到东门,第二天到南门,转过来到西门又到北门。要来要去,周而复始,又从头来起。人家说了,这个小家伙,凳脚能高,不学得习上,沿小就要饭,真是讨饭三年官总怕做,身上筋总懒皱起来了呱,没得把你!挨人家一钝(霉),又气又恨。一天,来到一家饭店门口,一个堂倌手里拿了只空碗来到门口一看,又是这个小叫化。见他站着不走,心里来火:“天天来要,哪有许多饭菜把你!”转身一甩,脚挨门槛一绊,跌出去几丈。“咣”一声,一只瓷碗倒摔破了。堂倌爬起来气对玉童身上出:“快点死走,不要蹲这块害我!”连忙把破碗拾起来对巷弄里一撂。玉童讨个没趣,就去把破碗爿捡在手里,用筷子一敲,“叮叮,叮”,心想起来好悲伤。
玉童就把莲花唱,敲起碗爿答答腔。
“弟子也把莲花唱,两旁善人也帮我答答腔。
金花起呀银花落,(和:金花,银花,莲花落)
莲花落里听根由。(和:嗨嗨活菩萨。)
若要问我的名和姓,
(以下一起一落句的和声与上同)
不是无名少姓人。
高山上点灯明(名)头大,井底栽花根又深。
家住东京洛阳县,城北三里积谷村。
祖父张昌是名姓,祖母蒋氏称院君。
若问我父人一个,名字叫做张世登。
不幸祖母身亡故,祖父把后妻娶进门。
生到叔叔人一个,祖父倒又命归阴。
沈氏奶奶心肠黑,欺我一脉三个人。
骗我爹爹贩药草,杭州城里来做营生。
转眼倒有八九个月,生不知来死不明。
奶奶又把良心丧,驱我娘儿两个人。
把我们逼到竹观巷,十里荒滩去求生。
没得粮吃去讨饭,没得屋蹲住茅棚。
到了五月端阳节,叔叔倒是发善心。
送去公鸡和鱼米,又送铜钱一千文。
母亲感恩不过意,为叔杀鸡算饯行。
叔叔夺鸡不准杀,鸡血溅上叔叔身。
脱下血衫回家转,风雨之中失踪影。
奶奶来到竹观巷,只见血汗衫不见人。
她到洛阳县上告一状,害我母亲杀世云。
洛阳老爷眼不明,鸡血人血总分不清。
当堂施威用毒刑,逼打成招定罪名。
我娘监牢遭苦难,我做提茶送饭人。
奶奶趁机又下毒手,她要斩草再除根。
买嘱屠夫王老虎,拦路杀我小残生。
王老伯伯心肠好,饶我一条小性命。
我洛阳县里不能蹲,逃来杭州寻父亲。
我也不是长讨饭,是个离乡落难人。
我今来到杭州地,遇上多少好心人。
也有人家把五十,也有舍我一百文。
有人送我饭和菜,也有帮我寻父亲。”
莲花越唱越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