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到此地来听冤情。
胖子轧得浑身汗,瘦子只喊骨头疼。
癞子轧得浑身痒,癞屑子抓抓有半升。
拐子轧得跳呀跳,十颠九倒路不平。
驼子轧得透不出气,弯腰曲背总轧平。
瞎子听听莲花经,眼睛睁了像晓星。
聋子听不清莲花落,扒扒耳朵问别人。
哑子听见了莲花经,呜噜呜噜要开声。
道士轧掉道士巾,和尚露出光头顶。
瘌子轧得火冒冒,冒失鬼只当叉高灯。
灯笼店老板跑来骂,吵了他生意做不成。
隔壁来了王大叔,听唱莲花最伤心。
小时也吃后娘苦,直到如今还记得清。
也有后母在场听,听听旁人摸摸心。
我待儿孙个个亲,要帮玉童抱不平。
莲花不必唱多久,略唱几句诉冤情。
街上听唱莲花落的人啊,就挤如也,抑如也,推不走,轧不开。东门有个郭员外名叫郭其才,他在茶馆里吃茶,听说街上有人唱莲花,也走出来看新鲜。听到悲伤之处,也抑不住摸出手绢揩揩眼泪。等人群散开了,他走近玉童身边问:“你是张世登的孩子吗?”“老伯,我是张世登的儿子,叫张玉童。”“呀,几个月之前,是有一个叫张世登的人,在这杭州用一千两假银贩红花草,被卖主告到公堂,收监坐罪,要用一千两银子赎罪,才能出监哩!我要问你,千里迢迢来到杭州寻父呗,可曾有银子带来?”
“伯伯呀,我娘儿两个总遭难,哪来千两雪花银。
伯伯呀,若能赎得我生身父,我愿卖千两雪花银。”
郭员外看玉童五官端正,身材匀称,说话流利,温文尔雅,顿生怜爱之心。就试问一声:“不拉,你愿卖身赎父呗,可愿到我家去?
我妻室虽有两三个,男花女花未曾生。
想负螟蛉一颗子,传接我郭家后代根。”
玉童心里明白,要想赎回父亲,只能自己卖身,别无他路——
双膝跪到尘埃地,口口声声叫父亲。
“恩父呀,我愿卖银子一千两,赎我爹爹转家门。”
“小朋友,口说无凭,要写一张卖身契给我哩!”“伯伯,我说你写,写了把银子给我去赎父亲。”“不,我们到茶馆里去请代书写。”郭员外把张玉童带到茶馆,请了代书先生,磨墨掭笔,拿梅红纸折迹,玉童口述,先生动笔:“立字人张玉童,祖居东京洛阳城,北门三里积谷村,父母均被后娘害,又把我玉童赶出门,一家三口遭磨难,如今流落杭州城,急需银子一千两,卖与郭家赎父身,从此我为郭家子,永生永世不忘恩,听从义父家门训,孝敬父母诸大人——
在则赡养他老身,终做烧钱化纸人。”
玉童口里说,代书写得真。
茶馆店里做中证,花押画得紧腾腾。
张玉童跟郭员外来到门口,他妻妾两三个抢了从屋里跳出来:“员外,太阳歪西好几丈,此刻才回来吃中饭?”“嗯,有事耽误了。”“员外,你后面跟的老小(小男孩)哪来的?”“哦,在街上买的,一个便宜儿子。”“多少钱?”“一千两银子。”“哎哟,一千两银子也算便宜?”“银子是不少,看看小伙的相貌,听听他的言语,就不算贵了。”第一个奶奶抢先说:“别说一千两,两千两我总舍得。”她上前拍拍员外的肩头:“员外,这个儿子就算我养的。”第三个奶奶跳出来:“你养的?你也养得出他来?你人也比我矮一段呢,你养的?我养的!”郭员外说:“别争,别争,大家有份——
各出银两二百五,我们四人来担承。”
这遭,大奶奶做帽子,二奶奶做鞋子,三奶奶当厨师,赶紧盛饭给玉童吃。饭菜端出来对台上一顿,玉童看到这雪白的饭,喷香的菜,眼泪倒流下来了——
“恩父恩母呀,我倒在你家享洪福,爹爹还在监牢里做罪人。”
员外说:“玉童,你不要哭,快把饭吃饱了我拿银子同去赎你父亲。”玉童一听,不晓多兴,连忙三扒两噎把饭吃饱,站在门外等员外拿钱。他们赶到府台堂上,一一如一,赎罪的银子算了清清爽爽。手拿一张释赦公文交衙役开枷落锁,把张世登放走。这张世登从监牢里放出来是底高腔调?
脸像裱黄纸,眼落骷髅半寸深。
头发长到足三寸,活活作得不像人。
他抬头一望,看到玉童与一个员外式的人站在门外,赶忙跌跌撞撞扑了过去。“儿呀,你来了哪,你妈妈可曾来呀?”“爹,妈不曾来。”“儿呀,你奶奶把银子肚里钻铅,害得我到杭州就坐监。要是有一千两银子赎罪呗才能回去。你可曾带银子来?”“爹爹呀——
我们娘儿两个遭磨难,哪来有个雪花银。
爹,你还不知道哩,奶奶心黑呢。你出门以后,我们挨她逼到十里长堤,骗我们说那里有三爿典当,七爿钱庄,还有十二个庄房,到了那里一望,只有三间茅棚,我们在那里没吃没烧——
日间沿门去乞讨,夜宿茅棚暂安身。”
“儿呀,你白白地来的,没得银子来赎还是不得回去。”“爹爹呀,你超生了,好回去啦!”“儿呀,到哪弄来银子赎我的?”“爹爹呀——
我从此不算张家人,是郭员外的后代根。
爹爹呀,我今卖与郭员外,赎我爹爹转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