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曰老先生退居洛日无三日不见之一日见于读书堂老先生曰昨夕看三国志识破一事因令取三国志及文选示某乃理会武帝遗令也老先生曰遗令之意如何某曰曹公平生奸至此尽矣故临死谆谆作此令也老先生曰不然此乃操之微意也遗令者世所谓遗嘱也必择紧要言语付嘱子孙至若纎细不紧要之事则或不暇矣且操身后之事有大于禅代者乎今操之遗令谆谆百言下至分香卖履之事家人婢妾无不处置详尽无一语语及禅代之事其意若曰禅代之事自是子孙所为吾未尝教为之是实以天下遗子孙而身享汉臣之名此遗令之意歴千百年无人识得昨夕偶窥破之老先生似有喜色且戒某曰非有识之士不足以语之仆曰非温公识高不能至此先生曰此无他也乃一诚字尔老先生读书必具衣冠正坐庄色不敢懈怠惟以诚意读之且诚之至者可以开金石况此虚伪之事一看即解散也某因此歴观曹操平生之事无不如此夜卧枕圆枕噉野葛至尺许饮鸩酒至一盏皆此意也操之负人多矣恐人报已故先扬此声以诳时人使人无害已意也然则遗令之意亦扬此声以诳后世耳【解曰元城述温公识破曹孟徳遗令之事信乎只是一诚更无别法故曰一诚足以破万伪也呜呼此中庸所以惓惓至诚与】
先生与仆论本朝名相先生曰本朝名相固多矣然最得大臣体者惟李沆丞相仆曰何以明之先生曰李丞相每谓人曰但诸处有人上利害一切不行耳此大似失言然有深意且祖宗之时经变多矣故所立法度极是稳便正如老医看病极多故用药不至孟浪杀人且其法度不无小害但其利多耳后人不知遂欲轻改此其害纷纷也李丞相每朝谒奏事毕必以四方水旱盗贼不孝恶逆之事奏闻上为之变色惨然不悦既退同列以为非问丞相曰吾侪当路幸天下无事丞相每奏以不美之事以拂上意然又皆有司常行不必面奏之事后告已之公不荅数数如此因谓同列曰人主一日岂可不知忧惧也若不知忧惧则无所不至矣惟此两事最为得体在汉之时惟魏丞相能行此两事以为古今异制方今务在奉行故事而已奉故事诏书凡三十二事勅掾吏案事郡国及休告从家还至府辄白四方异闻或有逆贼风雨灾变郡国不上辄奏言之此最为宰相大体后之为相者则或不然好逞私智喜变祖宗之法度欲蔽人主恶言天下之灾异喜变法度则纲纪乱恶言灾异则人主骄此大患也【解曰信如元城之言则李文靖岂独为宋家之名相哉噫吾于是乎有感矣】
先生曰老先生既居洛某从之盖十年老先生于国子监之侧得营地创独乐园自伤不得与众同也以当时君子自比伊周孔孟公乃行种竹浇花等事自比唐晋间人以救其敝也独乐园子吕直者性愚鲠故公以直名之有草屋两间在园门侧然独乐园在洛中诸园最为简素人以公之故春时必游洛中例看园子所得茶汤钱闭园日与主人平分之一日园子吕直得钱十千省来纳公问其故以众例对曰此自汝钱可持去再三欲留公怒遂持去回顾曰只端明不爱钱者后十许日公见园中新创一井亭问之乃前日不受十千所创也公颇多之【解曰不观温公创独乐之园无以见其同仁之量不观温公却园丁之钱无以见其守身之洁然公之所以如是夫岂矫情为哉亦一诚而已矣】
先生与余论国初取诸国次第先生曰王朴论之详矣其言絶少虽论十年用兵先后难易无一字不验于后此与韩信诸葛武侯一等人也仆问河东之地最难取故独在后先生曰此固然矣然有天道焉太祖初为归徳军节度使实在宋国故号宋且河东乃晋地也昔高辛氏迁阏伯于商丘主辰今应天府是也迁实沈于大夏主参今太原府是也且参商不相能久矣物不两大故国初但曰并州不加以府号盖有深意也又本朝收河东在戊寅年重午日乃火土旺日此参水神所忌故克之时宋受命已十九年矣而晋始服是以本朝盛则后服衰则先陷吾友可记之天下有变而河东必先非我所有顾老夫不复见矣先生又云其事不逺但不欲言之言毕色惨然者久之仆不敢再问后至靖康之祸仆愈信先生之言靖康元年丙午岁重九日太原陷而晋地之属本朝纔一百四十九年噫先生可谓先知矣仆又妄意测之曰丙午为天水故火最大忌又中国阳位午方也故晋出帝之事亦在于丙午丁未年此可验也且九为阴阳之极数故太原以重九日陷又渊圣为第九世而即位之年正一百六十六年此盖汉书所谓阳九之厄百六之会也可不信夫呜呼靖糜之事虽由人谋不臧天道亦昭昭矣故仆因先生之言而备载之【解曰元城与永卿论国初取国次第乃以王朴自况大段帝王之兴废物事之成败自有一定之理至如五行相生相克诚亦有之然非吾儒之所汲汲也夫古人谓君相不言命非不知有命也不以命而废人事也盖人事尽则天命在是矣】
先生曰书传之间有大害事者若卜世卜年之类是也仆曰何以言之先生曰先王之有天下日慎一日而惟恐其不终故书曰天难谌命靡常诗曰天命靡常此文武周公之书也岂有预为歴世长久之说以数告子孙使子孙倚恃天命恣为淫虐而不惧于危亡乎仆曰若是则王孙满之言妄矣先生曰盖有说也当楚子问鼎之时王室之威不能制也天子之徳不能懐也故假天命神告之事以拒之且曰卜世三十年七百而今尚未也不然则文武周公之志荒矣仆退检史记武王灭商至定王二十世凡四百二十年故史记云王使王孙满应设以辞楚兵乃去盖使之托辞以拒其言也仆后以此质于先生先生曰然【解曰元城论卜世卜年之说非先王本意此言甚美呜呼知此则知有天下者之不可不强于自治矣】
先生尝言某初见老先生求敎老先生曰诚某既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