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如仙如佛,自古以來必皆有之,亦不是莊子方為此說也。無勞無搖,此無字與勿字同,有禁止之意。目無見,耳無聞,心無知,又解無視無聽、抱神以靜兩句。神守其形則可以長生,此神字今修養家所謂嬰兒是也。
慎汝內,閉汝外,多知為敗。我為汝遂於大明之上矣,至彼至陽之原也;為汝入於窈冥之門矣,至彼至陰之原也。天地有官,陰陽有藏。慎守汝身,物將自壯,我守其一,以處其和,故我修身千二百歲矣,吾形未常衰。
慎汝內,不動其心也。閉汝外,不使外物得以動吾心也。纔多知則為累矣,不識不知而後德全,故曰多知為敗。至陽之初,大明也,至陰之初,窈冥也。原,初也。大明之上,太虛之上也,窈冥之門,無極之始也。易言一陰一陽之謂道,亦是此等說話,但其說涵畜,莊子要說得暢快,故其辭如此。為汝者,教汝也;遂,從也,猶往也;入,窮也,言欲教汝極至於此也。官,職;藏,府也。此言人身向有天地陰陽也,我之天地,各官其官,我之陰陽,各居其所,則此身可以慎守,物物皆自堅固。物者,我身所有之物也,故曰物將自壯。所守者一而不雜,所處者無不和順,此所以形雖千二百歲之久,而不衰也。處者,處事處物也,感而應之者也。天地,即吾身之健順也。
黃帝再拜稽首曰:廣成子之謂天矣。廣成子曰:來,余語汝。彼其物無窮而人皆以為終,彼其物無測而人皆以為極。得吾道者,上為皇而下為王;失吾道者,上見光而下為土。今夫百昌皆生於土而反於土,故余將去汝,入無窮之門,以遊無極之野,吾與日月參光,吾與天地為常。當我緡乎,遠我昏乎,人其盡死而我獨存乎。
廣成子之謂天者,言其可與天合一也。物安有窮而人必求所終,物豈可測而人必求其所極,是以有涯而隨無涯也。此兩句極有味,以麤言之,則打鐵作門限,鬼見拍手笑,亦此意。易不終於既濟而終於未擠,是知物無窮而物無測也。子在川上而曰:逝者如斯夫,亦指其無窮無測者言之。上可以為皇,下可以為王,此皇王字,如聖盡倫,王盡制,如天下篇所謂內聖外王也。皇是無為者也,王是有為者也,非三皇與三代之王也。上見光者,日月也。下為土者,地也。言居天地之間,矒然無知,舉頭但見日月,低頭但見地下而已。百昌,百物也。生於土而反於土,葉落歸根,臭腐化神奇,神奇化臭腐之意。去汝者,離去人間之意。無窮之門,無極之野,猶言天地之外也。可與日月天地相為長久,故曰與日月參光,與天地為常。緡與冥同,昏暗也。當我者,迎我而來也;遠我者,背我而去也。物之來去,我皆泯然而不知,故曰當我者緍乎,遠我者昏乎。
雲將東遊,過扶搖之枝,而適遭鴻蒙。鴻蒙方將拊髀雀#23躍而遊,雲將見之,儻然止,贄然立,曰:叟何人邪,叟何為此。鴻蒙拊髀雀躍不輟,對雲將曰:遊。雲將曰:朕願有問也。鴻蒙仰而視雲將曰:吁。雲將曰:天氣不和,地氣鬱結,六氣不調,四時不節。今我願合六氣之精以育羣生,為之奈何。鴻蒙拊脾雀躍,掉頭伯:吾弗知,吾弗知。雲將不得問。又三年,東遊過有宋之野而適遭鴻蒙,雲將大喜,行趨而進曰:天忘朕邪,天忘朕邪。再拜稽首,願問於鴻蒙。鴻蒙曰:浮遊不知所求,猖狂不知所往。遊者鞅掌,以觀無妄。朕又何知。雲將曰:朕也自以為猖狂而民隨予所往,朕也不得已於民,今則民之放也。願聞一言。鴻蒙曰:亂天之經,逆物之情,玄天弗成。解獸之群而鳥皆夜嗚,災及草木,禍及昆蟲。噫,治人之過也。
扶搖之枝,即扶桑日出之地也。拊髀雀躍,形容其跳躍自樂之意。儻然,自失之貌。贄然,屹立之貌。叟指鴻蒙也。趙州見投子買油而歸,州云:久聞投子,今見買油翁。投子曰:油油。看禪宗此事便見。雲將曰遊,乃是莊子形容鼓舞處。油字與遊字不同,非以油為遊也。不輟而對曰進,仰而視曰吁,晝得自妙。育羣生之間,便與前黃帝之間同。掉頭,搖頭也。天忘朕邪,朕,我也。呼鴻蒙為天,言前日曾一見,尚記得否,豈已忘之邪。浮遊,周遊也。猖狂,軼蕩也。不知所求,無所求也。不知所往,無所往也。鞅掌,紛汩也。無妄,真也。遊於舉世紛汩之中而自觀其真。不得已於民,言欲謝絕之而不可也。放,效也;民以我為法也。天之經,常物之情實,皆自然而已。今既以有心為之,則是亂逆其自然矣,豈得成自然之化,故曰玄天弗成。玄,虛也,猶言先天也。默羣而不爭則無異類同類之別,今各解其羣而去,則是有爾我同異也。鳥皆夜鳴,驚也。不能輔物之自然而使失其性,則草木昆蟲皆被禍矣。此皆自有心以治人始,亦猶前曰罪在攖人心也。
雲將曰:然則吾奈何。鴻蒙曰:噫。毒哉。僊僊乎歸矣。雲將曰:吾遇天難,願聞一言。鴻蒙曰:噫,心養。汝徒處無為而物自化,墮爾形體,吐爾聰明,倫與物忘,大同乎涬溟,解心釋神,莫然無魂,萬物云云,各復其根,各復其根而不知。揮渾沌沌,終身不離,若彼知之,乃是離之。無問其名,無闚其情,物固自生。雲將曰:天降朕以德,示朕以默,躬身求之,乃今也得。再拜稽首,起辭而行。
然則吾奈何者,言今既如此,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