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得而誅之。明乎人,明乎鬼者,然後能獨行。
此數句又說不善之人,未能成己而有所作。為,妄發也。妄發則每事皆不當,業已入於其間,雖知之而不能自舍,此恥過作非者也,更,換也。恥過而作非,每有所更改,轉見差錯,故曰每更為失。業亦訓事,今人曰業已成行,業已如此,便是此業字。如此之人所為既不善矣,非有人誅則有鬼責。言幽明之間,有不可得而逃者。人能知幽明之可畏,則能謹獨矣,故曰明乎人,明乎鬼,然後能獨行。此即莫見乎億,莫顯乎微,是以君子慎其獨也。獨行即慎獨也。似此數語,入之經書亦得。
券內者,行乎無名;券外者,志乎期費。行乎無名者,唯庸有光;志乎期費者,唯賈人也,人見其跂,猶之魁然。與物窮者,物入焉;與物且者,其身之不能容,焉能容人。不能容人者無親,無親者盡人。
券內者,所求在我之分內也,即孟子所謂求則得之,求在內者也。無名者,人無得而名也。券外,求在外者也。務外之人志之所期,不過為費用之資耳,言求以自利也。唯庸有光,充實而有輝光也,庸,常也,光常在也。舍己而求外,志在得利,商賈者之用心也,故曰唯賈人也。跂,高而自立之貌。人見其外,或富或貴,有過於人則以為魁然而可尊,而不知其與物欲相為終始,至於窮盡而後已,是其一身皆沒入於物欲之內矣,故曰與物窮,物入焉。且,苟也。逐,逐於物。苟且以求得有,至於喪身而不悔者,故曰與物且者,其身之不能容。身且不能容,於人何有。以其不能容人之心,及其甚者,則親戚骨肉皆疏棄矣,故曰不能容人者無親。人而無親而人道絕矣,故曰無親者盡人。盡,絕也。看此數句,莊子如何不理會世法。
兵莫憯于志,鏌鋣為下;寇莫大於陰陽,無所逃於天地之間。非陰陽賊之,心則使之也。
志者,心有所著也。心有所著皆能自傷,人之自害莫憯於此,志尤甚於兵之鏌鋣,故曰兵莫憯于志,鏌鋣為下。陰陽之氣皆能傷人,猶寇也,然此心若平和則陰陽豈能為害,故曰非陰陽賊之,心則使之。即所謂其熱焦火,其寒凝冰是也。此兩句極佳,在心學工夫,此語最切。
道通,其分也,其成也毀也。所惡乎分者,其分也以備;所以惡乎備者,其有以備。
成毀二事,分而為二,以道觀之,一而已矣。故曰道通,其分也。人心既分彼我,則於其私也必求備,故曰其分也以備。凡有皆歸於無,而私於求備者但求其有,知道者惡之,故曰所惡乎備者,其有以備也。
故出而不反,見其鬼;出而得是,謂得死。
應於外者能反於內,則為德,為德則能神能天。逐乎外而不知反,則淪於鬼趣矣,故曰出而不反,見其鬼。釋氏曰,鬼窟裹活計即此是也。無是無非,則此心常生;執是非而不化,則此心為死。出而得是,言役於外而得自是之見者也。齊物曰近死之心,不可復陽,即此意也。
滅而有實,鬼之一也。以有形者象無形者而定矣。
實者,天地之間實理也。無心則虛,虛則實。若以私心滅之而以有者為實,則其人與鬼同矣,故曰滅而有實,鬼之一也。鬼趣淪沒,皆私心滅理,貪著諸有而不知真空實有者也。人能於有形之中而視之似無形,則見理定矣。象,似也。釋氏云但可空諸所有,不可實諸所無,便是此意。
出無本,入無竅,有實而無乎處。
出,生也,萬物之所由始也。未嘗無本而不可知,故曰無本。入,死也,萬物之所由終也。雖知其所終而不見其所入之處,故曰無竅。實理雖有,而無方所之可求,故曰無乎處。
有長而無乎本剽,有所出而無竅者有實。有實而無乎處者,宇也;有長而無本剽者,宙也。有乎生,有乎死,有乎出,有乎入。入出而無見其形,是謂天門。
自此以下解上三句也。理在今古,千萬年如是,故曰有長。然而不見其始終,故曰無乎本剽。本,始也,剽,末也,終也。老子曰虛而不屈,動而愈出,雖出者不窮而不可屈。其竅虛也,虛乃所以為實,故曰有所出而無竅者有實。出入,一也。此解入字卻曰所出,可見其意。宇,四方上下也。道無定所,四方上下皆是也,故曰宇。即鳶飛于天,魚躍于淵,言其上下察也。古往今來曰宙,道之往來千萬年而常如是者,即宙也。生,出也;死,入也。生死出入皆有所自而無形可見,此造化之妙也。天門即造化也,自然也。因言出入,故下門字。
天門者,無有也,萬物出乎無有,有不能以有為有,必出乎無有,而無有一無有。聖人藏乎是。
有不生於有而生於無,故曰有不能以有為有,必出於無有。而此無有者,又一無有也,故曰無有一無有。齊物曰,有無也者,有未始有無也者,即是此意。藏者,退藏於密也。聖人之心藏於無有,故曰藏乎是。
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惡乎至。有以為未始有物者,至矣盡矣,弗可以加矣。其次以為有物矣,將以生為喪也,以死為反也,是以分已。其次曰始無有,既而有生,生俄而死,以無有為首,以生為體,以死為尻,孰知有無死生之一守者,吾與之為友。是三者雖異,公族也,昭景也,著戴也,甲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