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姑曾配一贼,已死矣。正月初八日,开完粮舡,其年
系上海领头帮,故旧冬漕米急如星火。县公十一日方去上司拜节,数日而归,二月初四即往海上,迎接巡海大人事宜忙极,比
前大不相同。
十九日余同次儿往邑,为清明标墓也。次日余同次儿早出小南门,见吴淞兵马、川沙兵马及将军营兵马挤拥在仓上,迎接
上司。早膳后,于总督同巡海侍郎金、都察院图到县,由南黄浦而来,竟进吴淞江,过闸而西,往太仓去。百姓万人执香而接
,许多将官盔甲跪地,总督竟不以为意。在闸东停舡,打扶手起岸,往西步行两箭之地,坐在大王庙内,放舡过闸西,又走到西边下
舡,并不作色,又不要供应。余见其身长面白,须髯皓然,又同走一人,一样长须大面,寸步不离,据人说,是长随也,俱穿
天青布箭衣,旧素缎外套。乃去未两月,闻四月十八日病亡。于公年已望八,向来有痰疾,十七日还坐堂理事,十八早卯时身
故。布政按察等官进内衙检视,所遗惟存白米六斗、银几两、布衣一箱、朝服一箱、字画一箱而已,两省总制,一贫如洗,此
千古未有。六月十一日,史县公在铎庵,做五昼夜功德,追荐于总督,报答知遇也。
开丧五日,乡绅庶人等及百工技艺,俱来吊奠,放声拜哭,至诚之动人如此,亦未有事也。又闻江南、江西两省所有各府
县俱开丧,百姓哀恸亦如我邑。江宁城内罢市几日,各寺庙庵观俱做功德追荐,百姓随地哭泣,情愿敛银为助丧费,夫人公子
俱不肯受,云:“老爷在日,尚且不要一钱,今死后忍害其名?”后来连吊礼俱不肯受,止受拜哭。如此两月,朝廷赐银千两
助其丧,回山西绥德州去。八月十七日大兄病亡,是日大儿在城归报我知。随于十九日出邑,正值三朝,幸而寿具以前备完,
亦算全美。虽家道清况,铺设孝堂、享祭等项,亦稍稍尽礼,然亦苦极矣。大伯一生好善,口中未尝出一恶言,有生未尝行一
恶事,仁厚存心,谦和处世,而惟生大兄。大兄亦端方谨慎,育养多男,俱属夭亡。故在病中因西宅二嫂死,即继西房次子为
嗣,五七期做五昼夜功德,开丧两日,停柩在家。是年捉棉花极盛,可称大有,亩三百斤,次者二百斤,极晚极低者亦担外,
米豆俱倍收,价俱贱极。九月二十四日,圣驾南巡,颁赦,凡是日以前词讼俱赦免。又有宪示,内开云:“奉旨,南巡耑为问
民疾苦,观风问俗,并不骚扰民间。各府州县不得借名科派迎接,其供应已差部堂官备办赍给。
经过桥路,差工部尚书萨,沿途填筑如常,不必拆毁居民房屋及铺设行宫等项。随又奉旨蠲免二十四年所运漕米三分之一
,念江南百姓自十三年起供应兵饷劳苦故也。”十月初八日,汤抚台(按:即江苏巡抚汤斌,睢州人)新到,公座毕,即往扬
州接驾去。杨将军先到淮上,二十一日圣驾渡江,在镇江府即下小飞仙舡一只,有扈从等官舡共五十六只,独皇帝舡上用黄白
绸结一大毬,拽纤者俱穿青毡衣,脚穿布靴。二十四日过奔牛镇,凤君祥目击者。二十六日至苏州,由北童子门登陆,即上马
进阊门大桥,往南至瑞光寺,进山门下马行香,三拜即出。此时随驾及抚院布政等官,共马六、七十匹,即在盘门上城,往北
过胥门、阊门,西北过齐门,转东至娄门,下城,随请到铺设行宫内去。行宫系吴三桂婿王额驸住房,内有花园,凡造厅堂俱
仿佛宫中样式,今为逆产府第,因而铺设为行宫。皇上进内,竟至河亭上坐,抚院送抬饭到,上曰:“这里东西,用不中的。
”唤工部曰:“祁和尚(按:即祁国臣,奉天人,时任苏州织造),我到你家用饭罢。”即起身,同工部出行宫,上马南去。
到工部衙门,进内至堂上,自将公椅移在东壁,西向而坐。工部叩头禀曰:“请皇爷坐正了。”皇上曰:“正是这等坐,你不
知道,这是你的衙署,若我南面坐了,你后日不便坐了。”工部妻子出来朝拜,拜毕即抬出小饭来。上曰:“不必用你的,叫
朕长随来煮。这里有唱戏的么?”工部曰:“有。”
立刻传三班进去,叩头毕,即呈戏目,随奉亲点杂出。戏子禀长随哈曰:“不知宫内体式如何?求老爷指点。”长随曰:
“凡拜耍对皇爷拜,转场时不要将背对皇爷。”上曰:“竟照你民间做就是了。”随演“前访”、“后访”、“借茶”等二十
出,已是半夜矣。上随起,即在工部衙内安歇。是日随驾官俱到,宿于工部之周围。镇江将军杨将军(按:即杨凤翔,满州人),在皇爷马前护驾,
即如顶路。此时各宫齐集姑苏城内,多极矣。次日皇爷早起,问曰:“虎丘在那里?”工部曰:“在阊门外。”上曰:“就到
虎丘去。”祁工部曰:“皇爷用了饭去。”因而就开场演戏,至日中后,方起马。抚院传百姓:俱要执香跪接,候圣驾。上亦
着头等哈传谕百姓:不论男女,尽他们看,不许拦赶,大小店肆,仍旧开张,不许掩闭。自此传闻,百姓挤拥街道,圣驾过,
百姓叩首俯伏曰:“愿我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