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又见《汉书 宣元六王传》、《后汉书》班彪、杨终等传,亦称曰《太史公记》,见《汉书 杨恽传》。曰书,曰记,皆于太史公之下,附缀一字,以明其为太史公所书所记耳。《班彪传》又称,武帝时司马迁著《史记》,然出于载笔之辞,与彪之自称曰《太史公书》者异趣。钱大昕谓此为范蔚宗所增益,非《东观》旧文,是也。“史记”之称,屡见《史记》本书,悉指旧史而言,故迁未尝以此二字,自名其书。《三国 魏志 王肃传》:明帝称迁著《史记》;苟悦《汉纪》十四则云:“司马子长遭李陵之祸,发愤而作《史记》,始自黄帝以及秦汉为《太史公记》。”按悦为后汉末人,在王肃之前,时已有“史记”之称;晋人司马彪撰《续汉书》,于《天文志》中,亦一言之;《隋志》据以著录,而“史记”遂为《太史公记》之简称。钱氏谓“史记”之称,出于魏晋以后,语固不诬 。《史通》(六家)乃谓因鲁史记旧文,目之曰史记,不知此实后起之义。盖“史记”为古史及周代诸国史之通名,初不限于鲁史,《汉书 五行志》屡引“史记”即泛指诸国史而言,《颜注》谓凡称“史记”者皆为迁书,殊误,知幾本之,乃有此说。
《汉书 司马迁传》云:“十篇缺,有录无书。”(亦见《艺文志》)注引张晏曰:“迁殁之后,亡《景纪》、《武纪》、《礼书》、《乐书》、《兵书》、《汉兴以来将相年表》、《日者列传》、《三王世家》、《龟策列传》、《傅靳列传》。元成之间,褚先生补缺,作《武帝纪》、《三王世家》、《龟策日者传》,言辞鄙陋,非迁之意也。”是则所缺十篇,釐然可指。然据王鸣盛之所考,惟《武纪》全亡,褚先生取《封禅书》补之;《三王世家》、《日者龟策》二传,为未成之笔,但可云阙,不可云亡;其余皆不见所亡何文 ;其余为褚先生所附缀者多为天汉以后事,为迁所不及见,补之殊为多事 。据此则《史记》之所亡佚亦仅矣。
迁殁之后,其外孙杨恽,祖述其书,遂宣布于外 。至元成间,而褚少孙补之。少孙者,颍川人,梁相大弟之孙,宣帝时寓居沛,受诗于王式,为博士,于是鲁诗有褚氏之学,名见《汉书 儒林传》(王式)。今《史记》中称“褚先生曰”者,皆少孙所补也 。少孙所补殊浅陋,不为世所重。迁之本书,自谓迄于太初,其后阙而不录,其后为之踵继其书者,褚少孙之外,有刘向、向子歆、扬雄、冯商、阳城衡、史岑、梁审、肄仁、晋冯、段肃、金丹、冯衍、韦融、萧奋、刘恂,俱有撰述” 。至光武建武中,班彪乃采前史遗事,傍贯旧闻,作后传六十五篇 。寻其自撰之略论,谓后篇慎核其事,整齐其文,不为世家,唯纪传而已。则又因时无累世相及之诸侯,而变通其体例焉(见本传)。
至彪之子固,遂本其父作,而撰《汉书》。《后书》本传叙其事云:
固以彪所续前史未详,乃潜精研思,欲就其业。既而有人上书显宗告固私改作国史者,有诏下郡,收固,系京兆狱,尽取其家书。……固弟超,恐固为郡所核考,不能自明,乃驰诣阙上书,得召见,具言固所著述意,而郡亦上其书,显宗甚奇之。召诣校书部,除兰台令史,与前睢阳令陈宗、长陵令尹敏、司隶从事孟异,共成《世祖本纪》。迁为郎,典校秘书。固又撰功臣平林新市公孙述事,作列传载记二十八篇,奏之。帝乃复使终成前所著书。固以为汉绍尧运,以建帝业至于六世,史臣乃追述功德,私作本纪,编于百王之末,厕于秦项之列,太初以后,阙而不录。故探撰前记,缀集所闻,以为《汉书》。起元高祖,终于孝平王莽之诛,十有二世,二百三十年,综其行事,傍贯五经,上下洽通,为春秋考纪表志传几百篇。固自永平中,始受诏,潜精积思二十余年,至建初中(章帝建初元年为公元七六年)乃成 。
班固因其父作,而修《汉书》,亦为父子世业。其与太史公父子异者,一则世为史官,一则以郎官令史典校秘书,而非史官 。是其修史虽同,而非皇古以来史官世守之旧法矣。
固之自赞其书日:“综其行事,旁贯五经,上下洽通”;又曰;“准天地,统阴阳,阐元极,步三光,穷人理,该万方,纬六经,缀道纲,总百氏,赞篇章,函雅故,通古今”;以视司马迁之自称者,可谓后先映照。然晋人傅玄评其书云:“论国体则饰主阙而折忠臣,叙世教则贵取容而贱直节,述时务则谨辞章而略事实。”范晔《后汉书 班固传 论》则云:
司马迁、班固父子,其言史官载籍之作,大义粲然著矣。议者咸称二子有良史之才,迁文直而事覈,固文赡而事详。若固之叙事,不激诡,不抑抗,赡而不秽,详而有体,使读之者斖斖而不厌,信哉其能成名也。彪、固讥迁,以为是非颇谬于圣人,然其议论,常排死节,否正直,而不叙杀身成仁之为美,则轻仁义,贱守节,愈矣。固伤迁博物洽闻,不能以智免极刑,然亦身陷大戮,智及之而不能守之。呜呼,古人所以致论于目睫也。
《宋书》本传,载晔《与甥书》,亦云:
详观古今著述及评论,殆少可意者。班氏最有高名,既任情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