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无愧于坐讲之议矣。
安石变法
熙宁元年四月,王安石入对。上曰:“方今治当何先?”安石曰:“以择术为先。”上问:“唐太宗如何?”对曰:“当以尧舜为法,太宗所为不尽合先王。尧舜所为至简而不烦,至要而不迂,至易而不难。”上曰:“卿可谓责难于君。”安石曰:“愿以讲学为事。”退而上疏曰:“伏惟太祖躬上知独断之明,而周知人物之情伪,故能驾驭将帅,训齐士卒,外折夷狄,内平中国,除苛赋,止虐刑,废强狼之藩镇,诛贪赃之官吏。此所以百年无事也。仁宗之为君也,仰畏天,俯畏人,寛仁恭俭出于自然,忠恕诚悫始终如一,未尝妄兴一役,未尝妄杀一人。断狱务在生之而持恶吏之残扰,宁屈已弃财,于夷狄而终不忍加兵,刑平而公,赏重而信,纳用谏官御史,公听并观,而不蔽偏听之说,因任众人耳目,拔举疎逺而随之以相坐之法,盖监司州县无敢暴虐,擅发调以伤百姓。自夏人顺服,蛮夷遂无大变,逺人得免于兵死,而中国之人安逸蕃息以至于今日者,此未尝妄杀一人、妄兴一役而不忍加兵之效也。大臣贵戚左右近习,其自谨厚,或甚于闾巷之人,此刑公而平之效也。募天下骁勇横猾以为兵, 至百万,非有良将以驭之而谋变者輙平,聚天下财物,虽有文籍,委之府吏,非有能吏以勾考。讥其理财无人也。而窃盗者輙发,凶年饥岁,流者填道,死者相枕。讥其恤民无政。而 攘者輙斥,此赏重而信之效也。大臣贵戚左右近习,莫能大擅威福,广私贿赂,一有奸慝,随即上闻,贪邪横猾,间或得用,未尝得久,此纳用谏官御史公听并观而不蔽于偏听之效也。自县令京官以至监司台谏升擢之下,虽不皆得人,然一时之所谓才士,亦罕蔽塞,而不见收者,讥其未能尽去小人,讥其未能尽用君子也。此固因任众人耳目拔举疎逺而随之以相坐之法之效也。升遐之日,天下号恸如丧考妣,此寛仁恭俭忠恕诚悫之效也。此褒仁宗而实贬之,然仁宗大徳,安石自不能掩也。然本朝累世因循末俗之弊,而无亲友羣臣之议,讥其不任大臣。人君朝夕与处不过宦官女子,讥其讲学具文。出而亲政不过有司之细故,讥其亲细务。未尝如古大有为之君学士大夫讨论先王之法以措之天下,讥其不复古制。一切因仍自然之理势,而精神之运有所不加,名实之间有所不察。讥其循弊法。君子非不见贵,而小人厕其间,正论非不见容,而邪说亦有时而用。此流俗之所以发。以诗赋记诵求天下之士,而无学校养成之说;更学校贡举之法自此发之。以科名歴叙朝廷之位,而无官司课试之方;用人者取新进自此发之。监司无考察之人,守将非拣选之吏;分遣使置提举自此发之。转徙之亟既难于考绩,欲定考课之法而游谈之众亦得以乱其真,故冇国是之论。徒养望者多得显官,而独立营职者或见排沮,故上下偷惰,取容而已。此庆厯治平诸公所以逐也。农民扰于徭役而未尝特见优恤,此免役法农田令之始。又不为之置官以修水土之利;故遣使修水利。兵土杂于疲老,而未尝申勅训练,并营自此始。又不为之择将而久其疆场之权;置将官自此始。宿卫则聚卒伍,无頼之人而未有以变五代姑息覊縻之;治置保甲自此始。宗室则无教训选学之实,而未有以合先王亲疎隆杀之宜;宗室补外官自此始。至于理财,大抵无法,此一句安石变法之大意也然特见于其后安石之深谋有在矣故上再三诘之而终不对也。故虽俭约而民不富,虽忧勤而国不强,既非夷狄昌盛之时,又无尧汤水旱之变,故天下无事,过于百年,虽曰人事,亦天助也。其后纷更政事皆本于此。”
安石祖宗不足法之论始于此然安石尝谓如太祖刚健能断大事不牵流俗众议此所当法也其后因论并营事安石曰五代兵骄太祖所见与常人同则因循姑息终不成大业论劾官吏事曰太祖敢于诛杀论人主作威福则曰太祖尽诛川班所以消人臣悖慢之气而长人主威权则安石所谓祖宗不足法者大抵指仁宗而言而犹欲法太祖之刚断也然太祖变五代之法特变其大意而事体顿异今安石但言太祖之刚断而不知太祖之大意但言削藩镇驭将帅之威权而不知结民心伸士气通下情培国本使建隆之剏造亦如熙宁之纷更则事无可成者矣法太祖当法其大意安石则言其雄断而已论仁宗者当论其大徳安石则言其弊政而已夫祖宗之法既行久不能无弊学校贡举也科名资歴也监司郡县也考绩课试也农之贫兵之冗财之匮官吏之贪者庆厯诸事之所欲变而不遂者至今以为恨况其后世又数十年其弊当益甚议者以为当变安石之变法不可谓非其时而论本朝之弊亦可谓当其情也以其撡率任意而不能熟讲精思故其所变之法但纤悉于节目而尤注意于理财之一事此其所以祸天下也然安石布置施设亦有素定之规模随用而随施之此其所以能悞圣明而欺君子也。
书生得君自安石始
熙宁元年四月上问施设之方安石不对但曰讲学既明则施设之方不言自喻矣安石与上论天下事曰陛下宜先讲学使于臣所学本末不疑然后用之庶 粗能有成上曰人皆以为卿知经术不可以经世务对曰经术所以经世务也。
三代以来书生得君自安石始其始见神宗也直以文帝太宗之不足法者为言复以诸葛亮魏征之不足为者自任此其智识之卓然又皆秦汉以来诸儒所未闻者所谓择术讲学之方虽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