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夷、齐可并论而无愧。世即咎斯言为无征,予则愿从夷、齐于首阳之下。”是论也,作于乙酉七月,则可以知先生之不复求生矣!
先是甲申三月,先生痛北都之变,悲歌当泣,赋诗十章。巡抚都御史祁忠敏公见而叹曰:“许生真国士!先帝求贤若渴,惜吾按吴日,未即荐为国用,俾早有树立。吾负许生,即负国也!”及是岁,留都失守。七月之朔,先生泣祭先祠,戒诸子以“读书淬志,艺术、方外皆可为也,必无堕我先烈!”
居数日,城陷,竞强先生剃发,遂作是论,令义士陈龙威间道上山阴大司马张公。时奸民乘乱,所在焚掠。先生以嫂婴难,奔救于乡。贼见先生全发,遂执之,欲徼功于守帅。先生瞑目大骂,遂被害。张公遣使驰书至,以监国命,授先生兵部职方司主事,则先生已死。公闻之,拊几叹曰:“嗟哉,许生以全发死,可谓不辱君父矣!”
后三十五年,与配陶氏合葬于县之斜桥祖墓;又六年,子本黄以释氏著德莅锡昆山,来乞予铭,且曰:“吾父墓石昔欲一巨公为之文,请命吾母。吾母怒不许,盖需其人有年矣!今以乞君,君必勿辞许,则吾先人皆安于地下。”乃不获谢而按其状,以详其世系、行实。
先生讳士俭,字季约,别字希侠,宫詹石门先生之弟也。先生耕读有隐行,父,封翰林院侍讲,学通文武,教子有法。宫詹虽官禁近,先生自以其文行受当世知,为诸生,举明经。少倜傥好大节,朔望必拜于先师,跪读《孝经》,即旅次不废。尤好《易》,深探程、朱奥义。所与契洽 ,皆当世之名德伟望。有先达为先生世好,或讽执弟子礼,先生正色曰:“吾受先人命,师西溪缪先生,师蓼洲周先生,又安知其他?”先达者,即陶孺人所不许其铭者也。
其居之西偏,为二黄书屋,则素与江上黄介子、城黄陶庵二先生读书谈道处。以故志节日益峻,而才亦益裕。宫詹卒于京邸,子琪有隽才,为蜚语所中,祸且不测。先生闻之,二子病不顾,疾走都下,解其事,奉宫詹丧以归。其平生趋义若,类如此。不幸国步之倾,先生矢以身殉,年仅四十有四。所著有《易纬》若干卷。世皆以“侠”目先生,乃考其经传之学、忠孝之行,盖非徒侠而已。
先生后孺人生一岁,孺人后先生殁二十二岁。子二,长瑶,隐于医;次琬,即本黄,学于释,皆从先生命。本黄,释氏名也,披缁非儒者事,要其所以然者,先生不剃发而死,琬又安能剃发而生?从释则庶几剃发而可无愧先生之死欤?铭曰:
读书求友尚名节,耻蹈厌厌泉下辙。
惜遭天路早颠蹶,但得死所勇咆勃。
虞山片地藏其骨,晶光犹吐千年血。
能使山川产灵物,后之吊者拜荒碣。
一坯一草无毁折,试念先生颠上发。
徐子威六十寿序
予与子威交,盖四十年矣。谓之亲,则不可为亲也;谓之疏,则不可为疏也。未尝无故而往来聚处,未尝片语嘲谑杂于笑言,未尝数数酒食会好相征逐。里几于相望,而恒邈若数十百里,是不可谓亲也。然事之当若何言者,子威谓予必如是言也,已而果如是言;事之当若何为者,予谓子威必如是其为也,已而果如是为。不相要约而隐若有咨诹之契,不相援附而隐若有凭籍之力,心期倡和,常犹合并,是不可谓疏也。意古所谓君子之交“淡以成”者,其道固如斯乎?
夫论交于今日,难矣!交之有道,由于行之克敦;行之克敦,由于耻之能立。耻立而后可以言行,行修而后可以言交。圣门之论士也,曰:行己有耻,不辱使命;曰:称孝称悌;曰言信行果。孝悌,行己之大节也;言行,亦行己之大闲也。孝悌、信果未足以尽有耻之道,而砥砺廉耻者未有不孝悌、信果。然则孝悌、信果正所以观士之有耻者也,而圣门论士又即其所以论交者欤?孝悌、信果,必与有耻不辱者游;而有耻不辱,又岂曰此其出吾次者而不与合志同方也。舍是,则非士之所以为士,即非友之所以为友。故曰:论交,今日之难也。
子威于一切门庭角立、声华驰骛、怀刺望尘、游谈聚议炫鬻之事,概屏弗近。即其群从名位震曜当世,而亦素履自得,退老诸生。其所务者,门内之行之醇备被服,造次之不违谨信而已。推而宗亲忧患之恤,必以诚感;邑里民生征求之困,先事以图。而复不尸名,不任功。广几木榻,终年穷经好古,以造其子弟。窥其户,求其人,类不可得见也。是非屹然植己、以耻为防者,其孰能之?而岂仅为一乡一国之士欤?
予也菰芦匿影,寡当世交。子威生同里,又托通门之好,得早定交,以迄于今,年皆六十。而子威先予一岁固却觞祝,此其不好纷华之襟期固然。顾惟一二知交既不以筐篚壶餐为礼,并废其文辞,又何以为同心之言也。于是敷文叶丈首作歌诗,予亦不揣浅弊,继寿以序。然初不敢为扬厉之言,以重失子威之意,特叙夙昔交情,使复世知予与子威之所以交者,其道固如是也;抑使后之投契定分者,或亦有取乎此也,则未始非寿子威于未有艾也欤。
祭叶二泉文
呜呼!君之年少予二岁,而中表行辈则尊者也。虽属尊者而年比肩随,故与君幼同师学,稍长而各随其父兄同患难,及老而同往来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