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退休之心,而犹有迟迟不忘君之心,二者并行而不悖。视实有好进之心,而姑为名高快捷方式之心,二者交作而为累何如也?吾将退矣。答邹子论其道耳,不直则道不见。吾与吾契,恐遂南北长别,安知不为永诀乎!言之哽咽。新刻四书并十一讲章记稿,领绢奉上览,意不具。
答高公敬
曾具慰疏到否?今三复来书,所以砭订者切矣。然而迷惑岂至是耶!吾子其亦少思之乎?天下古今道理,亦尚广大在,未可易以一端裁也。假令我为伯夷,未见有不事之非。若令我为太公,未到遇文王之年,安知其不耳聪目明,鹰扬蹈厉。令我为伊尹,则当以自任天下之重,五就汤,五就桀,犹不为辱。令我为孔孟,犹当汲汲皇皇,席不暇暖。曰天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君子心事,茍无愧於天地神明,可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则虽天下非之而不顾。若夫爱人道好,怕人道恶,众人誉之则自以为有余,众人毁之则自以为不足,索然委靡,如不可生,其所养何如哉!吾愿诸贤自信而不必信人,求诸己而不必求诸人,此学此道未可草草也。必若所云,则不必知学知道者皆能之,如晨门荷蒉微生亩者其人也。此并诸君简,可与卿实交看,参伍之贵明道,不以疑师也。
答洪峻之侍御
承华翰嘉品,特遣杨孝子度江下问,足见好学不厌,自强不息之意,健羡,健羡。又以见雅意与人大同,皆物我一体之诚。惜乎人自执见,人自执空,反非实学,以为不可有所见。而不思立则见其参於前,在舆则见其倚於衡者,与卓尔跃如何谓。要空者莫如道与释,道者犹能谓「鼎肉若无真种子,如将水火煮空铛」;释者犹能谓「驯得自白牛露迥迥地」。但其所谓真种、白牛,自与圣人所谓卓尔跃如、参前倚衡者不同耳。吾觉山若见得此天理为是,将来涵养体认,且不必与之辨,亦不必求其与我合,恐自己忽然惑於其中。高公敬常有此病也。惟立其在我者,待其自与我合可也。惜乎屡见其坚不可破矣。
与吉安二守潘黄门
旧知若水拜白二守潘汝中黄门道契执事。昨承远访金陵,往来跋涉为艰,愧无以相益,可酬此劳者耳。访知初秋赴吉,彼中志学之士,相以主清原之盟,第吾契力量,可因而转之,以救世明道可也。若附和之以益其过,重其迷惑,不可也。盖彼之所隔者一层耳。知觉,所同也;而知觉之理,所欠也。曾忆向十年前时,有言良知必用天理,天理莫非良知。传云:「重耳无我之所有,我有重耳之所无。」非此类与?故尝曰:「空知,禅也。」又曰:「学至常知天理焉,至矣。」张子正蒙有曰:「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盖有明此矣。夫性即理也,夫心非独知觉而已也,知觉而察知天理焉,乃为心之全体。今言心而但以知觉,乃谓不可有所见。夫天理及以体认天理为求外,是以义为外,以理为障矣。然则与参前倚衡之见,卓尔之见,皆非欤?是何等学问也。汝中必不为其所惑焉,亦必不坐视其惑之至此也。兹旧门人濮锜来为部下永宁县丞,草草附此。与有意见人语累千百言,不若有此辈未有主者,一语或能振作之也。如何!如何!余不一一。戊戌六月二十八日
答黄安?中丞
承专价华翰盛仪之贶,具知南北往来,劳恙之中,而此心不忘心学也。幸甚!幸甚!来谕以孟子求放心,邵子心要放二者下问。夫所谓求放心者,收使之入也;所谓心要放者,廓使之大也。仆不知孟、邵,知吾心耳矣。仆知吾心,信吾心耳矣。安敢舍自信而信孟、邵也?夫孟、邵者,要有所为言之也。夫人心无出入,亦无大小,其本体有一定故也。盖心无入,故无出,则心何以放在外,如鸡犬之为外物然也?惟其本体自寂自感,不动而能通,以人之私欲私意蔽之而不见,故似放於外耳。然则以日月之蔽於云雾,以为无日月可乎?不可也。心无小故无大,则何用放其心而大之,如物之可易而巨细然也?盖其心体本广大精微,为人私欲私意局之,故似乎小耳。然则以隙光而窥天,以为天小可乎?不可也。是故孟子所谓求放心,乃为失心者言之耳。邵子所谓心要放,乃为小其心者言之耳。至於其所谓尽心一言尽之矣,必有事而勿正、勿忘勿助之数言尽之矣。合内外,同大小,一以尽之矣。又何有於内外大小之偏弊,而用救偏补弊之功乎?是故能存心於勿忘勿助之间,则人欲彻去,天理长存,而寂然感通之体自在,何尝有放於外?广大精微 之体自在,又何用放其心而后大?然则孟、邵不识心欤?曰:「孟邵非不识心也,救时而言之也。」是故为教者,不可为救时而立也。中道而立,能者从之也。尽心勿忘勿助之间之谓也。水也以愚而不取於世,感安?公相知相信之深,不得不为倾倒言之也。谨复。戊戌六月二十九日
答戚秀夫贤
若水再拜复。适览五月来谕,高明之见甚是,甚得大同之意,虽区区前书,亦甚以为喜幸。然有所相非者,此必有由起,皆不用功,不知同体之义,便自我上起念头,如此则又所学何事?以此知朱、陆二公,当时亦必不如此,如此者皆两家门人不用功者为之也。执事既见得大同两是之意,亦不必劳置辨也。吾久不设讲,此间学者渐渐散去。散去既尽,吾之所独立,吾之所以为吾者固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