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相国郑公赐之坐,索其所为诗书,即有谗于相国者,又有谗于李翰林者。语曰:「女无美恶,入宫见妒;士无贤不肖,入朝见嫉。」君子之致恶于小人,岂有知其所以然哉?文公作释言以自解,既自云不惧,而何为作此文累数百言?以此见文公惧谗之深也。
瓯 喻
人有置瓯道旁,倾侧堕地。瓯已败,其人方去之。适有持瓯者过,其人亟拘执之,曰:「尔何故败我瓯?」因夺其瓯,而以败瓯与之。市人多右先败瓯者。持瓯者竟不能直而去。噫!败瓯者向不见人,则去矣;持瓯者不幸值之,乃以其全瓯易其不全瓯,以其不全瓯易其全瓯。事之变如此,而彼市人亦失其本心也哉!
性不移说人之性有本恶者,荀子之论,特一偏耳,未可尽非也。小人于事之可以为善者,亦必不肯为;于可以从厚者,亦必出于薄。故凡与人处,无非害人之事。如虎豹毒蛇,必噬必螫,实其性然耳。孔子曰:「唯上智与下愚不移。」圣人之言,万世无弊者也。易曰:「小人革面。」小人仅可使之革面,已为道化之极。若欲使之豹变,尧、舜亦不能也。
重交一首赠汝宁太守徐君
昔博昌任彦升好擢奖士类,士大夫多被其汲引,当时有任君之号。及卒,诸子流离,生平知旧莫有收恤之者。平原刘孝标泫然悲之,乃着广绝交论。
余以为孝标特激于 【于 原作误作「干」,依大全集校改。】
一时之见耳。此盖自古以来人情之常,无足怪者。今世取士之制,主司以一日之知,终身定门生之分。而诸省解试,类以御史监临,主司之权,遂移于帘外。往往州县官皆得阅卷,其所取士,亦谓之门生。太仓陆虞部子如,昔在严郡,有事浙闱,所得士三人。其二人则汝宁太守长兴徐子与岳州守余姚金某也。虞部既没,二子鸣阳、鸣銮,颇不能自振。汝宁前奉使吴中,寻访其家,厚加存恤。今年,虞部故时第宅为人所侵;汝宁书抵岳州,复为书展转讼理,卒得其直。刘子所谓羊舌下车之泣,郈成分宅之惠,于今见之。天下知笃门生分义者多矣,然不能不以形势为厚薄;其于二十年不忘于既没之后者,盖未之见也。
二子念无以报,其从父兄明谟为求余文以为赠。夫汝宁敦行古道,其于为义,不啻毫毛,何足复称述于其侧?虽然,客有谓信陵君:「物有不可忘,有不可不忘。人有德于公子,公子不可忘也。公子有德于人,愿公子忘之也。」吾知汝宁之能忘,而二子乌能已于不可忘哉?作重交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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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川先生集卷之五 题 跋
跋仲尼七十子像
仲尼之门人,其贤者多矣,而世称七十子。而太史公取弟子籍出古文者为列传,然与家语小异。荀卿称仲尼、子弓。子弓最高第弟子,然莫详也。汉文翁石室图,仲尼弟子别有林放、蘧伯玉、申枨、申党,史记所不载。宋思陵摹石临安,有御赞,及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秦桧记。此卷盖从临安石本传摹。虽年代久远,而典刑具存,彷佛复见洙、泗之间龂龂如也。韩子云:「惜乎,吾不及其时揖让其间。」抚卷太息者久之。
题洪武京城图志后右京城图志一卷,洪武间奉敕纂修,故乡贡进士吴中英家藏。辛卯之岁,有光赴试京闱,中英以见示。今二十有九年矣。偶阅元御史台所纂金陵志,念今市朝改易,无复六朝江左之旧,因从吴氏再借此本观之,信分裂偏安之迹,与混一全盛之规模迥别如此。
自永乐移鼎,儒臣附会,以为高皇帝无再世之计也。尝伏读御制阅江楼记云:「自禹之后,四方之形势,有过中原而不都。盖天地生人,气运循环而未周。朕当天地循环之初气,创基于此,非古之金陵,亦非六朝之建业也。道里之均,万邦之贡,顺水而趋,公私不乏,利亦久矣。」夫帝王所为,与天地应。高皇帝之论,盖度越千古,真有所谓「配皇天,毖祀上下,自时中乂」之意。愚生自谓独能窃知之,与世俗所论建都者不同,因特着于此。
跋高丽图经后自燕、蓟沦于契丹,宋与高丽常由登州通使。熙宁七年,又改道明州。自此明、越困耗。朝廷馆饩赐予三节官吏人舟之费,无虑数万。故苏文忠公常以为言,欲罢之。而崇、宣之际,乃再使焉。兢【兢 原刻误作「竞」,依原书及四库全书总目校改,下同。】
充上节官,为此书献之。又明年而青城之祸作矣,可胜叹哉!
夫高丽与辽接壤,其势不得不奉其正朔而尊事之,而略于待宋,于时中国之体亦卑矣。永佑不知丧败之已迫,区区犹事远夷【夷 原刻墨钉,依大全集校补。 】
。至建炎以后,事势益异。乃欲从三韩结鸡林,以夺二帝之驾。其为迂谬,真可笑也。 临安去四明,仅隔一浙水,常惴惴有不测之虞;遂谢却其使,迄于宋亡。观兢之书,颇欲尊崇中国,而予独以叹宋之不竞也。
跋禹贡论后
禹贡论五十二篇,得之魏恭简公,而亡友吴纯甫家藏有禹贡图,皆淳熙辛丑泉州旧刻也。泰之此书,世称其精博。然予以为山川土地,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