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戏!天下兵兴,今七年矣,淮河之北,千里荒草。自关已东,海滨之南,屯兵百万,不胜征税,岂独黄人能使其人忍不去者?谁曰不可颂乎?後一岁,黄人又歌曰:“吾乡有鬼巫,惑人人不知。天子正尊信,左公能杀之。”於戏!近年以来,以阴阳变怪将鬼神之道,罔上惑下,得尊重於当时者,日见斯人。黄之巫女,亦以妖妄得蒙恩泽,朝廷不问,州县惟其意。公忿而杀之,则彼可诛戮,岂独巫女?如左公者,谁曰不可颂乎?三拜迁侍御史,判金州刺史。将去黄,人多去思,故为黄人作表。如左氏世系、左公历官,及黄之门生、故吏与巫女事,则南阳左公能悉记之。
○哀邱表
乾元庚子,元子理兵於有泌之南。泌南至德丁酉为陷邑,乾元己亥为境上,杀伤劳苦,言可极耶?街郭乱骨,如古屠肆,於是收而藏之,命曰哀邱。或曰:“次山之命哀邱也,哀生人将尽而乱骨不藏者乎?哀壮勇已死而名迹不显者乎?”对曰:“非也。吾哀凡人不能绝贪争毒乱之心、守正和仁让之分,至令吾有哀邱之怨欤!”
○吕公表
上元二年,置南都於荆州,为江陵府,使旧相东平吕公为江陵尹兼御史大夫,分峡中、湖南及武陵、沣阳巴陵凡一十七州为荆南节度观察使。公理荆南三年,年五十一,薨於官。呜呼!使公年寿之不将也,天其未厌兵革、不爱苍生欤?公明不尽人之私,惠不取人之爱,威不致人之惧,令不求人之犯,正不形人之僻,直不指人之耻,故名不异俗,迹不矫时,内含端明,外与常规,其大雅君子全於终始者邪!公所以进退其身,人不知其道;公所以再在台衡,人不知其德。颂元化者,谁与颂乎?於戏!公将用於人,而不见其用;人将得於公,而公忘其所得乎?结等迹参名业,尝在幕下,将纪盛德,示於来世,故刻金石,留於此邦。
○惠公禅居表
氵斥樊水二百馀里,有涌溪。入溪八九里,有蛇山之阳,是惠公禅居。禅师以无情待人之有情,以有为全已之无欲,各因其性分,莫不与善。知人困穷,喻使耕织;因人灾患,劝守仁信。故闾里相化,耻为弋钓,日勤种植。不五六年,沮泽有沟塍,荒皋有阡陌,桑果竹园,如伊洛间。所以爱禅师者,无全行,无全道,岂能及此?乡人欲增修塔庙,托禅师以求福,禅师亦随人之意而制造焉。直门临溪,广堂背山,庭列双台,修廓夏寒,松竹苍苍,周流清泉,岑岭复抱,众山回旋,斯亦旷绝之殊境矣。吾以所疑咨於禅师,禅师曰:“我恐人忘善,以事诱人,及人将善,固不以事为累。”吾以所惑咨於禅师,禅师曰:“公若以惑相问,我亦惑於问焉。公若无惑,我亦何对?”於戏!吾漫浪者也,焉能尽禅师之意乎?县大夫孟彦深、王文渊,识名显当世,必能尽禅师之意,故命之作赞。赞曰:
圣者忘迹,达人化心。惠公之妙,无得而寻。如山出□,如水涵月。惠公得之,演用不竭。无情之化,可洽群黎。将引天下,同於涌溪。
○夏侯岳州表
癸卯岁,岳州刺史夏侯公没於私家。门人弟子,爱思不忘,愿旌遗德,将显来世。会予诏许优闲,家於樊上,故为公作表。庚子中,公镇岳州,予时为尚书郎,在荆南幕府,尝因廉问到公之州。其时天下兵兴,已六七年矣,人疲州小,比太平时力役百倍。公能清正宽恕,静以理之,故其人安和而服悦,为当时法则。及公罢归州里,公家与吾相邻,见公在州里,与山野童孺,与当道辞色均。若语是非得丧,语夭寿哀乐,恋意澹然。吾是以知道胜於内者,物莫能挠,德充於外者,事不能诱。公之所至,其独有乎?於戏!公既寿而贵,保家全归,於今之世,谁不荣羡!至於公之世嗣与公官,则本县大夫李公状著之矣。
○舜祠表
有唐乙巳岁,使持节道州诸军事守道州刺史元结,以虞舜葬於苍梧九疑之山,在我封内,是故申明前诏,立祠於州西之山南,已而刻石为表。於戏!孔氏作《虞书》,明大舜德及生人之至,则大舜於生人,宜以类乎天地;生人奉大舜,宜万世而不厌。考大舜南巡之年,时已一百一十二岁矣。自中国至苍梧,亦几有万里。苍梧山谷,深险可惧,帝竟入而不回。至今山下之人,不知帝居之宫、帝葬之陵。呜呼!在有虞氏之世,人民可夺其君耶?人民於大舜,能忘而不思耶?何为来而不归?何故死於其山?吾实惑而作表。来者游於此邦,登乎九疑,谁能不惑也欤。
○崔潭州表
乙巳岁,潭州刺史崔去官,州人衡州司功参军郑氵利为乡人某等请余为崔公作表。公前在沣州,谣颂之声,达於朝廷,[B14A]异之诏,与人为程。及领此州在今日,能使孤寡老弱无悲忧,单贫困穷安其乡,富豪强家无利害,贾人就食之类,各得其业,职役供给,不匮人而当於有司。若非清廉而信,正直而仁,则不能。至於观察御史中丞孟公奏课又第一,会国家以犬戎为虞,未即徵拜,使苍生正而去其庥荫,使苍生正渴而敝其清源。时艰道远,州人等不得诣阙冤诉,且欲刻石立表,以彰盛德。呜呼!刺史有土官也,千里之内,品形之属,不亦多乎?岂可令凶竖暴类、贪夫奸党,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