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周监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周礼》公旦所裁,《诗》、《书》仲尼所述,虽纲纪颓缺,而节制具焉,荀、孟陈之於前,董、贾伸之於後,遗谈馀义,可举而行。若陛下重张皇坟,更造帝典,则非驽劣所能议及也。若择前代宪章,发明王道,则臣请以周典,唯所施行。”上大悦。
翌日,又召杜、房及徵俱入。上曰:“朕昨夜读《周礼》,真圣作也。首篇云:‘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人极。’诚哉深乎!”良久,谓徵曰:“朕思之,不井田,不封建,不肉刑,而欲行周公之道,不可得也。大易之义,随时顺人。周任有言:‘陈力就列。’若能一一行之,诚朕所愿,如或不及,强希大道,画虎不成,为将来所笑。公等可尽虑之。”因诏宿中书省,会议数日,卒不能定。而徵寻请退。上虽不复扬言,而闲宴之次,谓徵曰:“礼坏乐崩,朕甚悯之。昔汉章帝眷眷於张纯,今朕急急於卿等,有志不就,古人攸悲。”徵跪奏曰:“非陛下不能行,盖臣等无素业尔,何愧如之。然汉文以清静富邦家,孝宣以章程练名实。光武责成委吏,功臣获全。肃宗重学尊师,儒风大举。陛下明德独茂,兼而有焉,虽未冠三代,亦千载一时。惟陛下虽休勿休,则礼乐度数,徐思其宜,教化之行,何虑晚也?”上曰:“时难得而易失,朕所以遑遑也。”卿退,无有後言。徵与房杜等并惭栗,再拜而出。房谓徵曰:“元龄与公,竭力辅国,然言及礼乐,则非命世大才,不足以望陛下清光矣。昔文中子不以礼乐赐子,良有以也,向使董、薛在,适不至此。噫,有元首,无股肱,不无可叹也!”
十七年,魏公薨,太原府君哭之恸。十九年,授余以《中说》,又以魏公之言告子,因叙其事。时贞观二十年九月记。
○录关子明事
关朗,字子明,河东解人也。有经济大器,妙极占,浮沈乡里,不求宦达。太和末,余五代祖穆公封晋阳尚书,署朗为公府记室。穆公与谈《易》,各相叹服。穆公谓曰:“足下奇才也,不可使天子不识。”入言於孝文帝。帝曰:“张彝、郭祚尝言之,朕以卜小道,不之见尔。”穆公曰:“此人道微言深,殆非彝、祚能尽识也。”诏见之。帝问《老》、《易》,朗寄发明元宗,实陈王道,讽帝慈俭为本,饰之以刑政礼乐。帝嘉叹,谓穆公曰:“先生知人矣。昨见子明,管乐之器,岂占而已。”穆公再拜对曰:“昔伊尹负鼎於成汤,今子明假占以谒陛下,臣主感遇,自有所因,後宜任之。”帝曰:“且与卿就成筮论。”既而频日引见,际暮而出。
会帝有乌丸之役,敕子明随穆公出镇并州,军国大议,驰驿而闻。故穆公易筮,往往如神。先是穆公之在江左也,不平袁粲之死,耻食齐粟,故萧氏受禅,而穆公北奔。即齐建元元年魏太和三年也,时穆公春秋五十二矣,奏事曰:大安四载,微臣始生,盖宋大明二年也。既北游河东,人莫之知,惟卢阳乌深奇之曰:“王佐才也。”太和八年,徵为秘书郎,迁给事黄门侍郎,以谓孝文有康世之意,而经制不立,从容宴,多所奏议,帝虚心纳之。迁都洛邑,进用王肃,由穆公之潜策也。又荐关子明,帝亦敬服,谓穆公曰:“嘉谋长策,勿虑不行。朕南征还日,当共论道,以究治体。”穆公与朗欣然相贺曰:“千载一时也。”俄帝崩,穆公归洛,逾年而薨,朗遂不仕。
同州府君师之,受《春秋》及《易》,共隐临汾山。景明四年,同州府君服阕援琴,切切然有忧时之思。子明闻之曰:“何声之悲乎?”府君曰:“彦诚悲先君与先生有志不就也。”子明曰:“乐则行之,忧则违之。”府君曰:“彦闻治乱损益,各以数至,苟推其运,百世可知。愿先生以筮一为决之,何如?”子明曰:“占幽微,多则有惑,请命蓍卦,以百年为断。”府君曰:“诺。”於是揲蓍布卦。遇之革,舍蓍而叹曰:“当今大运,不过一再传尔,从今甲申二十四岁戊申大乱,而祸始宫掖。有蕃臣秉政,世伏其强,若用之以道,则桓文之举也;如其不道,臣主俱屠地。”府君曰:“其人安出?“朗曰:“参代之墟,有异气焉,若出,其在并之郊乎?”府君曰:“此人不振,苍生何属?”子曰:“当有二雄举而中原分。”府君曰:“各能成乎?”朗曰:“我隙彼动,能无成乎?若无贤人扶之,恐不能成。”府君曰:“请刻其岁。”朗曰:“始於甲寅,卒於庚子,天之数也。”府君曰:“何国先亡?”朗曰:“不载德而用诈权,则旧者先亡也。”府君曰:“其後如何?”朗曰:“辛丑之岁,有恭俭之主,起布衣而并六合。”府君曰:“其东南乎?”朗曰:“必在西北。平大乱者,未可以文治,必须武定。且西北用武之国也,东南之俗,其也剽,西北之俗,其兴也勃。又况东南,中国之旧主也,中国之废久矣,天之所废,谁能兴之?”府君曰:“东南之岁可刻乎?”朗曰:“东南运历,不出三百,大圣大贤,不可卒遇,能终其运,所幸多矣。且辛丑明王当兴,定天下者,不出九载。己酉江东其危乎?”府君曰:“明王既兴,其道若何?”朗曰:“设有始有卒,五帝三皇之化复矣;若非其道,则终骄冗,而晚节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