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教化行乎时风俗美于天下伦理正而礼乐兴中国尊而四海服羣生之伦各遂其性而无乖戾斗争则可为尽职矣不必汲汲然探其所难知以为观美也能尽其职虽日月失明寒暑不节无害其为治职有未尽使天地位而万物育亦安所益于民乎汉史称丙吉不问死伤而诘牛喘以为知大体此非君子之言民不知道至于相杀伤于都市之内政教不振而俗隳壊其为变亦甚矣岂非宰相所当忧乎舍此不问而恐阴阳不和何其迂且妄也子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不先尽人事之道而事鬼且不可况不务人物之性而征不易知之天道乌在其能为相乎且宣帝时俗之弊非特相杀伤而已一岁中子弟弑父兄妻妾弑其夫者二百二十余人几不可以为国吉不能佐其主以仁义使革风易俗陷斯民于禽兽而惟一牛之问谓之知所缓急不可也汉儒之学泥于术数而不知道其流至于蔽而不通愚而信怪虽可称如吉者犹溺焉而不以为异况不足称者乎天下犹人身然风俗血气也灾祥肥瘠也戕刺其体肤而不问见瘠者而问之人必以为惑矣察于细而忽于巨惑莫大焉而以为知大体可乎然则洪范之说皆不足信欤非然也庶征九畴之一也必以人事为之本尽人事而后征天道者吾之所知也信灾祥而遗人事者汉儒之谬洪范之蠧也非君子之道也
东汉
天下之患固不可逆料而预防之也吾计禁乎此后世之患出乎彼吾谋杜其西后世之患生乎东祸乱之端神藏而鬼伏常发于人所不疑之地而起于世所倚赖之人虽知者何由而尽备哉然古人善虑国家者毎事揆其始而考其终喜其成而忧其败四海之事千载之业综包参核于吾之胸中而定他日为患之大小缓急推其得失而为之备使祸害之发不至于乱亡则庶乎可以尽吾心焉耳固非弭塞消沮能使之久而无患也武王周公之初定天下其心岂不知封建之弊必至于并吞削弱而不振也哉然恐易此道而更为异法未必若封建之可安且久也故且勉而为此使治之有道者可以无乱失其道者亦不亟至于亡不敢过为矫激难守之法以为将来患也乗舟而渡水时有覆溺者人终不以一溺而废舟驾马行逺或有踬跌之失人终不以一跌而不驾在乎补其罅漏不完之处习其驰骋疾徐之节使慎之而巳前汉王莽之簒在乎元成失道上无明主下无正臣故莽得恃太后之势而行簒窃之计非以三公辅相委任之权太重而然也光武过惩其弊而力矫之不任三公以事而政归于台阁其后遂成宦寺之祸而汉以此亡光武以为莽之得成其簒者权太重耳今吾夺其柄则其害可除矣孰知宦寺之祸又有甚于辅相者乎此不熟究其大小缓急之故也夫莽之簒以母后临朝外戚预政而致然岂委任太专之罪也哉光武能着为令典藏之宗庙俾后嗣有幼君在位当选厚徳大贤之士为三公以辅之而不许母后外戚临朝预政则其害可以息矣不此之思而惟罢三公之制宦寺之兴始于此矣盖宦寺恒以传闺阁之命受襁褓之寄而妄作威福茍外有良辅以持其柄内无母后为之依怙虽曹节王甫充溢乎宫闼亦何患哉可疾者不疑而疑辅相末路之弊也遂使三公除拜皆以赂遗宦者而得虽欲免乎亡亦难矣王公之位古所谓共天职治天民者也茍择当世之贤才而置诸位拱手而责其成功可也专横之祸何自而致哉事变亦众矣然不察之以至明推之以至公处之以至当徇斯须之细故而轻于变更惜哉光武之鋭于求治而未达乎大体也
崔寔
昔者观孔子之书见其于子贡仲由之徒善于说辞必深折而重抑之明足以亿事未为有过也而伤其多言以仕为学未为违道也而恶其口给而近佞心常以为惑奚孔子不贵于言若是耶及观战国之际天下之士皆弃道徳仁义而不修以口舌磨切世主而觊势窃柄大者亡人之国小者自杀其身又甚焉者着为邪说以为后世害纷然出乎斯道之外流于刻薄荒鄙诬民败俗之归而不自知也然后喟然叹曰此孔子所以圣乎其预知之矣凡乱之生必有所始也刍灵之弊必至于以人殉塟象箸之弊必至于瑶台璚室孔子之教人以勿易于言而周卒以口舌纵横之辨而亡夫言岂可竒哉快意于一言或足以祸万世发愤立一事或可以祸异时矫当时之失不求古今之变而轻于持论非知道者也彼崔寔者独何人哉愤时君之柔闇则论柔闇之失可也遽为邪说不顾理之是非而谓凡为治者必以严而治以寛而乱此岂理也耶周秦之效夫人之所能识也寔不察乎此而亟称宣帝之贤夫宣帝汉室基乱之主苛以为明忍以为断督责以为能当斯世也斯民竞知其可畏而不知其可爱于是髙恵文景之泽竭矣譬犹服金石恣声色之人其外虽若未衰而其中之虚壊已甚至于元帝继之稍失其术则汉因以衰非元帝之罪也寔轻信而不知道敢为异论而不顾其无稽至诬文帝以严致平何惑妄之甚哉汉之久而亡者文帝之功也且使宣帝处文帝之时是生一秦也宣帝固非秦比也率其所为行于甫定之世则其异于秦者几希而岂能治哉治道固有本末先之以政教而后刑罚者秦汉以下皆是也文帝能参之恭俭忠厚之化故治其余则守法而已故未旋踵即不免于危汉室至于光武犹再荣之木其膏泽将尽矣明章能扶植培■〈土雍〉之仅至小康孝安以降渐衰而乱固其理也自非仁贤若文帝承之犹恐其不救而寔欲济之以严刑峻法此欲救将萎之木而断其根鄙哉愚儒好髙之论也仲长统乃从而称之此其智与寔何异哉自孔子之末学者不明道而阿世韩非之愚至以尧舜为土水而以刑罚为膏粱所闻者卑而所习者陋无怪其为此言也汉之诸儒惟贾谊董相及王吉为庶几如寔与统时人所推为大儒而其论至于与韩无异于乎其所从来逺矣岂特寔之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