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非绝代倾城,然明眸皓齿,韶秀便娟,亦颇足销魂荡魄。且性憨心慧,而又豁达俊爽,眉宇间英气扑人,在风尘中别饶风格。雅好诗书,有时点缀小词,居然入拍,以故非翰墨中人,略不当意。毛稚仙,王秋农,皆与相识,而采芝生尤眷之。每于姬处,结社敲诗,征歌赌酒,角彩寻欢,殆无虚日。诸君集时,每一人脱藳,即持与采芝生,昵其讽诵,而细聆其音节,强记不忘。时采芝生将有粤江之役,设酒祖饯,烛既见跋,相对无一言,生不觉为之黯然。彩娥忽曰:“去则去矣,作儿女态亦复何补?但毋忘此酒,虽别犹未别也。”语未竟而眼波红矣。后稚仙辈偶过其家,必殷殷问生消息。一日忽寄以诗云:
几番钗卜费相思,二月东风正好时。
满院春光看不得,梨花如雪柳如丝。
生得诗。为凄然捧诵者久之。当生屡往其家时,异常狎昵,然彩蛾必正言规之曰:“勾栏中非善地,踪迹太密,必至迷而不悟,我不愿君入陷阱中。”三五日往,则又曰:“此地固不可频来,而情好如我两人,亦不可过疏,几令人回肠欲断,君其忍心哉!”姬本善饮,遇文士饮愈豪,醉后澜翻妙舌,四座为惊,大概以误作杨花,心有所不甘,故特属意于生,将托以终身,又不能轻出诸口,以故恒作颠倒谜语。与生小别,遂成永诀,姬后未知其所终。
凤宝,吴门人,籍隶沪上。甫入章台,艳名顿噪。然其时年仅十三四,双髫垂鬓,正簸钱堂角时也。瘦同飞燕,憨等宝儿,惟瓠犀微露,略损其妍。与苏素珍同居,门前车马,绎络不绝,荏苒数年,易髫而髻。前为燕之瘦者,转而为环之肥,丰若有馀,柔若无骨,樊素樱桃,嫣然增媚。工大小诸曲,歌喉清越,无异雏莺,尤擅长《采桑》诸阕。惜鸨母惟利是视,以致走马章台者,皆富贾俗商,自顶至踵,并无雅骨,凤虽酬应纷如,略无可否,然莲心味苦,姜性含辛,郁之而不宣,触之而遂发矣。一日适为丹桂某伶招饮,赌酒征歌,弹棋拇战。逮返院,裙抛峡蝶,枕就鸳鸯,群以为玉山颓矣,移时痰涌,玉容惨淡,盖早以一盏紫霞膏毕命矣,灌救无及,竟赴夜台。而鸨母漫谓触邪了事,竟不识其死之所由致也。伤哉!鸨母绰号尼姑阿招,固烟花主帅也,前托空门,后经束发,徐娘虽老,兴复不浅。嗟乎!人生不幸,堕落烟花,至火坑脱离,求宜及早,必使冷落自伤,而始厌胭脂于北里,谢罗绮于西风,则亦晚矣。故有志女子,甘出于一死而不悔也。
十全,姓金氏,又字宝珠,姑苏人,盈盈十五,竟为掌上之身,殊可怜也。藏娇于东公兴里,与其姊爱宝同院居。爱宝艳名噪一时,十全能于花月场中,独树一帜,不为姊所掩。一日瘦绿词人,偕佛花词客往访,妆楼之上,陈设清洁,无些子俗尘。近与之语,朱唇未启,而嫣然一笑,别具风流。读壁间佛花所赠楹帖,有“十步不离花世界,全身能得月精神”;及“礼佛忏花同合十,清才艳福自兼全”之句,客与姬,殆有心心相印者欤?瘦绿词人云:“沪上烟花伙矣,庸脂俗粉,比比皆是。就其所见,不下百人,而殊少许可,非评花之眼界过高也。自见十全,知此中固大有人在也。”则瘦绿词人之倾倒十全,可谓至矣。
陈玉卿,今之才妓也,在群芳中为特出。夫沪上为肥鱼大肉之场,征歌选舞者,几忘风雅一途为何物。客既不知许事,巨食蛤蜊,妓亦茫然从之。车马填门,即称名妓,金银气重,文字缘悭,三百女闾,比比皆是,庸讵知蓬生麻中,不扶自直,铮铮佼佼,竟有其人,阙焉不书,亦护花使者之过也。玉卿,维扬人,名文玉。终鲜兄弟,父本儒者,爱玉若掌珠。自识之无,即严督课,年九岁,唐宋诗词,略皆上口。父殁,母教之一如父。家素贫,不能自存,女红之馀,仍不废文史,间为吟咏,若有夙悟。十三岁,母又殁,育于叔母。叔母遇之虐,且以食指为嫌,货于娼家,今春转徙之沪,盖年才十九才龄耳。呜呼!玉之数奇矣!然蓬户女子,知书而湮没不彰者,指不胜屈,安知非天之欲显其名,而故厄其遇乎?至后藏娇小东关外,与杨阿宝相依倚。其地湫隘嚣尘,不可以居,有文士往访者,谓枳棘非鸾凤所栖,玉即应声曰:“鸾凤安敢当!君不闻鹦鹉之困于樊笼乎?”一吐属间,敏慧可想。玉卿能吟咏,善奕棋,其感怀诗云:
看破烟花事渺茫,锦衣顿改昔年妆。
可怜绣阁名门女,流落青楼暗自伤。
设帨当年岂不祥,飘零申浦泪千行。
飞花误我桃源路,羞见刘郎与阮郎。
蛾眉自悼,可以想见斯人之意致矣。海上缕馨仙史尤眷之,时相过从,赠答诗词甚伙。今录四绝句:
小楼谁识是儿家,蜂蝶嬉春枉自夸。
知否文窗风露重,有人闲坐忆琼花。
匆匆抛却故园秋,明月维扬似旧不?
一舸江南望江北,也应有泪向东流。
围棋声里玉琤琮,慧语灵心夙未逢。
笑我情禅参己透,又添绮障一千重。
屡把新诗赠玉台,阿谁拥髻替敲推。
青绫步障逢卿后,始悔年时浪费才。
玉卿曾有答缕馨仙史二绝,亦清俊可诵,其自愁身世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