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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香艳丛书-清-张廷华-第329页

月轮也。夫两人固所谓深乎情而止乎义者,然而月轮良可怜也。
平望雨珠庵莲因
  莲因,今居平望雨珠庵,年才二九,向隶禾中某庵。其师本出良家,精通文翰,幼时深受教育,中年守孀,祝发焚修。莲因自幼时,其师挈而养之,教以书史,授以诗词,以故长于吟咏,独得乃师衣钵。顾性好清洁,不肯与凡人伍。昔年其师圆寂,以禾中尠同志,因来平望。平望属震泽县治,镇东有巨泽,即所称莺脰湖。雨珠庵滨湖而居,推窗望之,水天一色,浩瀚无涯,几点风帆,夕阳送影;数声渔笛,新月弄秋。庵中只一老尼与一老妪,香烟寥落,门设常关。其于莲因本性,则适得其宜。暮鼓晨钟,蒲团且坐,偶拈韵语,辄作小诗。积日稍久,裒然成帙,自号“莲花头陀”,有《莲花簃诗》一卷。余友吴次公,世居莺湖,风雅士也。今年与余同客吴中,偶或过从。尝为余诵莲因所作《自悼》一律云:
  毕竟桃花薄命同,年年飘泊怨东风。
  锁来宝镜眉弯黛,抛去冰壶泪点红。
  玉臂馀寒双钏卸,琼腰瘦尽半衾空。
  佛灯未烬长明火,寂寞禅关晓雾笼。
又《望月》一律云:
  玉宇无尘夜色阑,银潢洗出水晶盘。
  诸天色相空中现,大地山河镜裹宽。
  今夕自然千里共,此生能得几回看?
  琉璃世界光明藏,问说何人在广寒。
余聆其诗,觉其词怨而不怒,极得风人之旨,而细味其意,则未免有情。谁能遣此,知莲因真是可人,但偶托于禅悦耳。几生修到,不知阿谁有福,可以消受。曾托次公转丐全稿一读,久之未之得。后知次公屡向丐取,莲因以其饶舌故,颇以丰干相恨,靳而不之与。余与莲因,深以未得一面为憾,而其生平梗概,则亦次公为余言也。
盛泽大悲庵顺宝
  盛泽镇属吴江县治,明高士卜孟硕居此,高士名舜年,故亦曰舜湖。舜湖者,俗称西荡是。湖滨大悲庵,尼庵也。屋宇不甚多,顾山门佛殿,粗具规模,曲径通幽,禅房花木,清流绕门外,浩渺无所际,西望洞庭诸山,隐约在目,盖据一镇之胜概焉。
  光绪甲辰乙巳间,有幼尼顺宝者,居是庵,时顺宝才十五六龄耳。余于是二年间,适赋闲居。余家在镇之东,炎熇天气,家居惮暑,辄荡一小舟,容与西荡中,为作招凉计。沉瓜浮李,拟厥南皮,雪藕调水,方诸丈八。兴之所至,放舟泊庵前,招顺宝来舟中,招之无不至者,剧谈对饮,了不欲归。顺宝饮量,雅称大户,一饮累觞,略无醉意。尤善以鲜花作酿,最佳者,以白玫瑰珠兰花合浸而成,醲郁作沉碧色,芳冽不可名状。尝以一樽劝余饮,开樽相对,香沁心脾,不暇顾妇人醇酒之讥也。顺宝盛鬋修容,清洁可爱,依依小鸟,言语颇解人颐。初不过略识之无,向余问字者数月,竟尔粗通韵语。
  时有某武员汛地来盛,慕顺宝名。挽余作绍介人,带师船数艘,夸张声势,直至庵前。至复自恃能力,以一拳捶碎其山门之壁。顺宝闻而出,曼声而言曰:“捶碎山门容易补,损将佛法最难修。”某武员闻言:深滋不悦,掷四饼金作赔偿费,鼓棹去。顺宝唤香佣追还之,盖其狷介有如是者。后某武员又盛饰至其庵,以巨金示住持尼,欲以顺宝充下陈。顺宝坚不愿,致作罢论。某武员旋以狂悖镌其职,甚至流落无所归,人服顺宝之有先见焉。
  顺宝本农家女,幼失怙恃,大悲老尼育诸庵。长而聪颖特甚,好洁由其天性,烟筒茗碗,不令人共,真一女倪迂也。余年来馆食吴门,不至其地者数年,偶问诸人,不知顺宝踪迹矣。落花茵溷,俱不可知。放棹湖滨时,当不胜人面桃花之感云。
盛泽白庙喜贞
  白庙在舜湖之滨,畴昔故多佳丽,厥后风流云散,相率而行。近有喜贞者,艳名噪遐迩。余于去年耳其名,第以作客他乡,归里日少,亦几淡焉忘之矣。今年新正月,与一二朋辈,携小舟于湖滨,访红梨渡木兰洲诸古迹,顺道诣白庙。叩关而入,即由应门妪延至大殿坐。住持尼出而应客,年可三十许,小鸾受戒,风韵犹存,盖亦似曾相识者,照例作寒暄语而已。惟不见喜贞其人,窃恐其新年因事他出,不能达我辈此来之目的。其如闻所闻而来何,即而询之,则曰:“小病乍起,不可以风,禅房即在殿西临湖一楹。贫尼殊不妨导贵客入,但药炉茗碗,与衾枕共狼藉,乱头粗服,不足当青眼一顾耳。”语次,即嘱老妪瀹茗瓯偕果盒携西楹来。
  余深喜住持尼之颇解事,遂相将至喜贞房。喜贞果依依病燕,露一种可怜之态,而风姿掩映,斌媚天生,玉蕊琼枝,未足方喻,梨花一枝春带雨,信乎名花有真色相,脂浓粉腻,下乘禅也。吐属之间,倍臻风雅。余友问其识字否?曰:“既会唪经礼忏,自然识字知文。但如白香山七月时,不过略辨之无而已。”又问:“年几何矣?”曰:“才过二八。”又问:“来此几何时矣。”曰:“不过一年。”余视其纤腰束素,正欲有以相问,喜贞已觉余目光之所注,不待启口,即为余语曰:“上年在震泽某庵,因师父圆寂,庵中食指多,效老僧卓锡他方,特来贵地耳。”余叹喜贞之善伺人间,其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