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其艘,妇女死者过半。及罗店镇,誓必掠取吴中美姝以偿。继破松江,择大宅,多畜姬妾于其中居之。旋奉命征粤(时永历方僭号粤中),则嘱其弟奉母居守,而令心腹将帅旗兵千人保松江,实为室家计也。七之党有为守将标下汛卒者,当七为盗而逃,即走之松江,谓汛卒曰:“得营兵百人,银钱米粟,可捆载而至。”卒曰:“此险道,不若首之主将。倘重获则尔有功,非得官,即邀厚赏耳。”七抚掌大喜曰:“吾将得官。”于是首之主将,谓:“刘拥资百万,如乳虎噬人,一乡恨入骨髓,得大军除民害,取百万资,充军饷,计甚便。”守将以为然。乃令偏裨某帅千人由刘河至昆山,至七浦塘而进。时刘方封锁楼房,诫居守者,碌碌竟日,至夜复与张媪整顿细事,素服淡妆,坐而待旦,为起行之计。俄而门外炮声轰天,墙户倾塌,旗兵千人,一拥而入。启其廪,廪空;启其窖,窖空。搜其箱柜衣服什器等,无一存者。裨将恚甚,见七与数人拥刘至,方欲责问,而于炬光中望见刘貌,注视良久,忽曰:“赖有此,不然何以复旗主?”遂掳刘而去,张媪从之。是时旗兵厅人劳而无获,各忿忿不待将命,乱刃刺七身,乃纵火焚黄居。亭阁楼房仓庾厨库,顷刻悉遭一炬。众乃投七尸于烈焰中,掠近村数十家,稍取赀粮而归。珍闻变惊绝,号泣无昼夜。时已举子,乳冲,钱翁患之。乃令子往松探问,以慰其念母心。至松,则成栋亲属被收,凡所掠妇女,皆归旗安置会城(南京)。钱生归,邀刘、仲偕往江宁。至都统署,见有遵奉令条开一应逆栋所掳妇女,俱许亲人领回等谕。钱、刘皆大喜,急欲入告,而未有路。适有武弁自署出,钱揖而问:“令条内语果信否?”弁曰:“昨已领回三人矣。”钱遂告以情。弁曰:“汝音似吴人,我亦吴人而投旗者。同乡之谊,敢不实告。”乃携钱手至无人处,语之曰:“王爷令条内固云尔。但黑都统司此事者,非阿堵儿不可。”钱生云:“所欲几何?”弁曰:“视妇女之年貌为多寡。极美而年少者,一百金。”钱生曰:“适不及持来,奈何?”弁曰:“速归取,五六日事可成也。”钱遂偕仲归,取赎锾,珍罄己所蓄,令生偕仲复往。嘱生曰:“诚得吾母归,虽千计万计,无虞缺也。”于是持千金复至会城。寻向所识武弁,而告以赎锾已具,复许事成酬金五十。弁喜谓钱生曰:“取年貌籍贯来。”又云:“署内有掌家婆二太者,照管诸妇女,每百两,例予十金。否者必留难勒。”钱生曰:“无不如命。”弁即取刘之年貌籍贯入署,付二太查验,迟久而出。亟摇手谓钱、刘二人曰:“无其人,奈何?”钱生惶遽曰:“某月某日某将至某乡掳去,生亲莅松访确,知某将献入某总戎宅内,何乃无之?”弁曰:“吾岂恶孔方而过绐尔者。适据二太回报云,实于三百余妇女中,遍询之,竟无有。尔得无误耶?”钱泣谓仲曰:“甥婿此番归去,女甥必死,女甥死,甥婿誓不独生。”乃大哭,仲谓钱生曰:“哭无益也。不若仍求是人,或知一果否确据。”钱生于是前执弁裾泣曰:“祈台台示一果否确据,当有以报。”遂举所许五十金予之。弁踌躇良久,计无所出,忽欣然曰:“得之矣。”乃疾趋而入。顷之,袖一册至。谓二人曰:“此果否确据也,非我不能取出,然幸为我秘之,无泄之他人,我头尚思啖饭几年也。”钱、刘急揭册细阅,至末页,则果有黄刘氏及张媪二名,而朱圈标其上,注于旁云:“选入王府。”弁曰:“何如?此间果无有,吾终不尔诳也。”钱涕泣不知所为。刘仲曰:“事无可奈何,且归。”于是返虞。不数日而刘书至。
先是,刘被掳至松,入李宅,李之母见而悦之,曰:“若固名家女耶?何妍丽至是。盍母事我,依我寝处,行将送汝还故乡耳。”未几成栋以粤东叛(降永历),母与弟皆械送京,姬妾等俱听本旗发遣,悉置之南京。刘亦入籍中,为黑都统承管,辟内署后马厩旁空地居之,妇女三百余,群聚席棚,几于露处。又马尿熏人,不能一刻居,皆号泣不欲生。越一日夜而满洲太太者来矣。满洲太太,王府中总管老媪也。年七十余,发白颜赪,髻圆而扁,鬓簪花,衣履皆男子式。善汉语,滑稽多智。至则都统皆跪迎。其管家婆二太者,叩首鞠躬,导引至棚中,遍望作汉语曰:“诸姊妹无恐,我来作降福符官也,不知谁是有福者。”乃侧身入妇女队,择当意者,拽其裙而行,得三十余人,令至别所,命摆列于前。上下睨视久之,乃曰:“彼太长,此略短。”而三十人中,复去其半,留十余人,令至前。谛视其发及手掌臂指,复隔衣扪其乳,则又去七,仅存者五。乃令五妇列坐,待以茶,殷勤问讯,而细审其音,俟其答语,则耳属之。中有一妇女音微窳(音与恶也),复去之。旋起立,语四妇曰:“无动,且安坐。吾欲一观履式耳。”乃揭其裙,叉两指量其履,戏语曰:“无乃唐突,然不尔则不见真才。”仅得四人,而刘与焉。满媪向刘作满语,“塞楞塞楞”者再四。“塞楞”者,言“最好”也。复汉语谓四人曰:“有侍婢乎?任随尔行。”回顾二太满语曰:“雅海沁兀律罕。”言“渠婢令随去可也。”俄拥四妇登舆,至王府,刘持张媪痛哭曰:“入此间,万无与珍相见日期,吾命亦休矣。”媪亦相抱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