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怯耶?”即以金缕衣置肩上,生稍安。乃问曰:“若神欤?其鬼耶?”女子曰:“我非人,亦非鬼,盖金华神也。过去生中,尝与君为姻好,窃知将有所不济,故相救尔。今事已,我亦当去君矣!”遂去不复返顾。
生以目送,至于林中不见。将掩关,忽睹女子坐其后,生大惊。女子笑曰:“知君怯,故相戏。安有数十年睽索,一旦邂逅而速往者耶?”遂相与入舟中,取酒共饮,其言谐谑,悉如常人。然生诫曰:“毋高声,恐兄子之知。”女子曰:“我声特君可闻。他人虽厉声,亦不能闻也。”生益疑,窃自惧,曰:“此果神也,固无所惮;倘鬼,则必有所畏矣。”因出剑镜二物示之。女子曰:“此剑镜尔,精与鬼则畏。夫阳剑,物而有威者也;鬼,阴物而无形者也。以无形而遇有威,是故销铄其妖,而不能胜,故鬼畏剑也。镜亦阳物而至明者也,精亦阴物而伪变者也,以伪而当至明,是故暴着其形,而不能逃,故精畏镜也。昔抱朴子尝言其略,而我知之且久矣,乃欲以相畏乎?”生惧起谢曰:“诚无他意。”至明起谓生曰:“舟揖已有晓色,势不能久留,当与君子诀矣。君后十年,游华山日,多置朱粉于路隅,梧桐下,扬之。虽然,君今不可终此行,恐复不济也。”因索笔题诗一章曰:
罗袜香消九九秋,泪痕空对月明流。
尘埃不见金华路,满目西风总是愁。
书已,辄复流涕歔欷而去。明日思其言,遂回棹,不复南去。复以其事语人,人或诘其兄子,果亦不知也。
春娘传 宋 汝阴王明清 着
京师孝感坊,有邢知县、单推官并门居。邢之妻即单之姊也。单有子名符郎,邢有女名春娘,年齿相上下,在襁褓中巳议婚。宣和丙午夏,邢掣家赴邓州顺阳县官守,单亦举家往扬州待推官缺,约官满日归成婚。是冬,戎寇大扰,邢夫妻皆遇害。春娘为贼所掳,转卖在全州娼家,名杨玉。春娘十岁时,已能读语孟诗书作小词,至是娼妪教之乐色艺事,无不精绝。每公庭侍宴,能将旧词更改,皆对有着摸处。玉为人容貌清秀,举措闲雅,不事口吻以相嘲谑,有良人风度,前后守倅皆眷之。
单推官渡江,累迁至郎官,与邢声迹不相闻。绍兴初,符郎受父荫,为全州司户。是时一州官属,推司户年少。司户知杨玉甚慕之,玉亦有意而未有因。司理与司户,契分相投,将与之为地,畏太守严明,有所未敢。
居二年,会新守至。守与司理有旧,司户又蒙青睐,于是司理置酒请司户,只点杨玉一名侍候。酒半酣,司户佯醉呕吐,偃息于斋。司理令杨玉侍汤药,因得一遇会以遂所欲。司户褒美杨玉,谓其但多才艺。因曰:“汝疑是一个名公苗裔,但不可推究果是何人。”玉羞愧曰:“妾本宦族,流落在此,非杨妪所生也。”司户因问其父是何官何姓,玉涕泣曰:“妾本姓邢,在京师孝威坊居,舅在幼年许与其子结婚。父授邓州顺阳县知县,不幸父母皆遭寇殒i命,妾被人掠卖至此。”司户复问曰:“汝舅何姓何官?其子何名?”玉曰:“舅姓单,是时得扬州推官。其子名符郎。今不知存亡何如?”因泣下。司户慰劳之曰:“汝日日鲜衣美食,时官皆爱重,而不为轻贱,有何不可?”玉曰:“妾闻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若即嫁一小民,布裙短衣,啜菽饮水,亦是人家媳妇。今在此中迎新送故,是何情绪?”司户心知其为春娘也,然有所处而未敢言。
后一日,司户置酒,为司理召杨玉佐樽,遂不复与狎昵,因好言正问曰:“汝前日言为小民妇,嫁亦甘心。我今丧偶,无正室,汝肯嫁我乎?”玉曰:“丰衣足食,不用送往迎来,此亦妾所愿也。但恐新孺人归,不能相容。若见有孺人,妾自去察知,一言决矣。”司户知其厌恶风尘,出于诚心,乃发书告其父。
初,靖康之难,邢有弟号四承务,渡江居临安,与单往来。单时在省为郎官,乃使四承务具状,经朝廷径送全州,乞归良续旧婚。符既下,单又致书与太守,四承务自赍符并单书到全州。司户请司理召玉,告之以实,且戒以勿泄。次日,司户自袖其父书,并省符见太守。太守曰:“此美事也,敢不如命。”既而至日中,文引不下。司户疑其有他变,密使人探之。见厨司正铺排开宴。司户曰:“此老尚作少年态也。错处非一,此亦何足惜也。”既而果召杨玉侍候,只通判二人。酒席半,太守谓玉曰:“汝今为县君矣,何以报我?”玉答曰:“妾一身皆明府之赐,所谓生死而骨肉也。何以报德?”太守乃抱持之,谓曰:“虽然,必有报我。”通判起立正色谓太守曰:“昔为吾州弟子,今是司户孺人。君子进退当以理。”太守踧踖谢曰:“老夫不能忘情。非府判之言,不知其为非也。”乃令玉入宅堂与诸女同处,始召司理司户四人同坐,饮至天明,极欢而罢。
晨州朝视事,下文引告翁妪。妪出其不意,号哭而来。养女十余年,用尽心力,今更不得别见。春娘出,谕之曰:“吾夫妻相寻得着,亦是好事。我数年虽蒙汝养,所积金帛亦多,足为汝养老之计。”妪犹号哭不已,太守叱之使出。既而太守使州司人自宅堂接出,玉与司户同归衙。司理为媒,四承务为主,如法成婚。
任将满,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