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故于太恭人,大喜慰。命香郎泛舟如杭,与蠡湖藕堂会饮于桐柏山房,一如姻好,一时名下士竞为之记。而铁马蹇修,不翅秦楼箫管矣。
乙巳冬时,将迨吉,花仙适伤暑,即小嗽。而香郎之母忽病疟。花仙窃忧之,而嗽愈笃矣。蠡湖素友爱,时时状香郎好处,如绘小影,且曰:“得才婿如此,何可久病。”不知病者畏病,乃适增病。不得已就医姑苏,去衢益远。太恭人感其孝,命香郎遣使寓书问病状。
花仙已自虑不起,和泪溃墨评书,藏之为殉葬计。元旦犹艳妆,倩扶相贺。阅三日预知化期,迓诸子垂涕作别,举室皆啼嘘不能仰视。凡所制诗字,及琴书玩好之物,皆预焚。自随嫁衣朱翠值累万,亦归祝融,旗俗也。五日立春得句云:“莫恨春归花始发,可怜花落在春前。”翊日倩画师,图其终容,拜兄嫂而进之。泪涔涔曰:“恨宁有极!”言次忽曰:“菩萨来矣!”遂殁。诸姊哭之。约两时许复苏,不复能言,但自解两臂金钏交仲兄蠡湖,以目示意。蠡湖大哭曰:“吾当以图钏诸物手付香郎也!”丙午春,正月六日,申刻仙去。距生年二十有三。
讣至郡,阁署大惊,争讳饰以闻。而香郎魂梦感通,屡有奇验。迨赠物至,遂大哭,而燃之以烛,同室往救幸而免。但焚铁马玉墀一角,花阑石凡门盟词尚在。拈兰渥卷,意注所天。图外一匣,藏所制红绣囊一片,乃病中未竟之作。金牙枝香囊绣帕一,玉坠香房一,扇腕钏一,曾着足绣舃一双。花仙既殁,凡郎及姻娅及闺秀之识花仙者,闻其异无不涕零,或祭拜于花祠殡室云。
薄命曲 清 孙学勤
苏台恨事,粤邸奇闻,聊资嫠妇之吟,敢诩骚人之赋。则有女系沈园,张雀屏于白下:郎非蔡仲,托麟趾于乌衣。鸠媒作合,巧勾酿蜜之蜂。雁婿领颃,误认穿花之蝶。既无完璧良谋,信乎女子非难养;全设空城幻计,陪了夫人又折兵。狂态复萌,遂致鹊巢俱毁;狡谋既败,乃思兔窟别营。舟泛捧心西子,客岂大夫;夜奔蹙额文君,卿非司马。谁唱阳关,触目尽恨山怨水;自歌薄命,栖身在瘴雨蛮烟。无何青鸾孤镜,嗟我良人。黄鹄长吟,哀兹浪子。小玉复生,不藉黄衫之客;双文虽嫁,欲依白发之亲。久矣莺花无主,谁借东风?幸哉桑梓有人,重归吴地。事异会真,难陈幽怨;词非长恨,只述孽缘。看此日源归星宿,几同掬水之羞;倘明年春到江南,莫惹游丝之系。词曰:
西风瑟瑟朔风寒,听说吴娘心转酸。
自古红颜同一哭,琵琶新调客中弹。
相传本是吴江女,待字年年金屋贮。
娇养深闺二十春,秦楼愿结吹箫侣。
多情枉说蔡中郎,张绪风流李益狂。
蝶使蜂媒频扰攘,郗家妙选在东床。
芳姿落尽殷红色,洞口桃源渔父入。
漏泄春光未几时,失身误嫁偷花贼。
生成薄命巳如斯,浪迹萍踪任所之。
瞻望父兮瞻望母,泪珠湿透手中丝。
凄惶漫比商人妇,明月空船惭忍垢。
诡托虹桥自有家,痴情肯信甘言诱。
轻舟晓夜走珠江,独对菱花恨满腔。
翠羽明珠挥霍尽,终风强暴世无双。
王魁岭外今年死,又哭天涯轻薄子。
郎自寡情妾自悲,落花无主随流水。
他乡强作未亡人,魂梦依依了夙因。
不惜波心拚一死,高堂尚有望儿亲。
妆奁已典囊无物,斗室长斋惟绣佛。
一日思亲十二时,身留只为双亲屈。
同乡高谊感诸君,共醵金钱赠练裙。
十幅蒲帆归白下,不须惆怅怨行云。
我闻此事常三叹,失路谁悲肠欲断。
倾城倾国类如斯,柳丝莫漫因风乱。
武进沈姓,家小康。有女容华绝代,见之者无不惊为天人,远近耳其名,争聘之。其父母苛于择婿,故年及标梅,未赋丁归。一日有委禽者来,诘其姓氏,曰蔡姓;审其居址,日八闽;研其世族,曰:“相公嫡孙也。因就选都中,与太守某有旧,故枉道相访。千里姻缘,幸无却焉。”其家犹恐见诳,使人窃觇之,见其出入郡署,裘马甚都,固翩翩佳公子也。既心艳其丰厚,复谂知其阀阅。以为有此乘龙人选,讵不增门楣辉耶?乃许之。于是卜吉纳采,礼俱简略。蔡固客居,遂入赘于沈。沈以爱女而结亲巨族,妆奁几费数百金。乃结缡未弥月,而箧中已告罄矣。沈氏始悔,待蔡浸薄。早夜侦其所与游者,则尽市井无赖辈,某太守处亦成空谷足音,盖其夤缘伪诈为所识破故也。
蔡既为女家人所不礼,诡计顿穷,声言偕女返里。沈氏阻之,以死相挟。沈固经纪中人,惧祸畏讼,遂听客之所为。向以为齐大非偶者,今且涕出女吴矣。
蔡乃携女托言回闽,竟之东粤。女怪问之,则曰:“吾籍隶浙江,实非闽人。广东多亲故援引,无忧不富贵,此间乐不思蜀也。”女知失身匪人,惟有自悲薄命而已。久之舟抵羊城,僦屋以居。往来于仕宦富贵之门,遇浙人则为浙,遇闽人则为闽,伪托华胄,稍有所获。女虽相处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