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那义气,也将就算得个小桃园哩!”张伯义道:“但是如今世上的人,多把那嫡亲的兄弟,为着老婆面上,骨肉相参,不肯亲密,倒去结义个十弟兄,朝朝饮酒,日日游嬉,说不得个义同生死,情胜金兰;若是我们结义了,不但说要过似嫡亲手足,也要强如那些盟兄弟的俗套儿才好哩。”钱知利道:“大哥讲得有理。自古道:财上分明大丈夫。我们做了好桃园兄弟,生死都肯相替,何况那些小的钱财!道不得个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自的么?又有那长言道得好:
你若有钱,且借我钱;我若无钱,便用你钱。
若像得此言,那有不能终始全交的。”那两个听了,鼓掌大笑道:“钱兄弟,据你这等说,你倒是个不要便宜的哩。”伍其良道:“且干正事,休得取笑。二月十五日,是个团圆大吉日,我们趁此桃花盛开,也是刚刚凑巧,每人出分金三钱三分三厘三毫,共成一两之数,不可偏多偏少了,自此结义之后,钱财休论,你我做事俱要同心,可不好么!”三人一齐道“好。”等到三月十五日,备了三牲福物,同在一株桃花之下,烧了一陌纸,同立个大誓,三个人欢天喜地的,一同写了生辰甲子、年月日时,备了投词,祭献了神道。张伯义年长,做了大哥,伍其良第二,钱知利第三,立誓耍做事同心,利害相救,如有偏私,神明鉴察。三人化了纸,就在那里坐下,吃得大醉方散。正是:
结义如同亲骨肉,其教顿起不良心。
却说三人过了几时,一齐商议道:“我们如今合胆同心,不必说了:只是如今也寻一件事做方好,终日游手游食,不是个长进的。”伍其良道:“叫我做甚事好?”钱知利道:“我只有嫖赌在行,别无伎俩。”张伯义道:“不是这等说。就是嫖赌,不要本钱的么?我说去那里拆拽一道,设骗得人一主大钱,三个拿来均分了,岂不是我们的本钱么?”伍其良道:“要取一主大钱,除非去偷盗人的才好。只是被官府拿住,夹棍板子倒熬得起,只是坏了名头,怎好做人?”张伯义笑道;“二弟!你不是这等说了,怎讲这没志气的话?贼盗之事,说他怎的?我却要在那体面上公然取人这样千金,人又喜我,这才是个算计哩,你二位老弟道是何如?”钱知利道:“大哥所见最高,只是怎生做得这事哩。”张伯义便道:“城南有个财主,他诨名叫做像麒麟。怎生叫做像麒麟?当初人说,街上牵着一个牛过,身上披着许多铜钱,牛角上带着个纸糊的麒麟角儿。许多小孩子看了铜钱,就不认得他是牛,都争说道:‘倒像麒麟!’因此大笑着道:‘你们众人来看麒麟么?’一个白眼的老人家走出来看了,对这些小孩子道:‘这是个有钱的牛罢了,什么像麒麟哩!’只因那城南的财主,自己死了,生这儿子,虽然有二十多岁了,不会识字,只会吃肉,故此城南的人,就取他一个诨名,叫做像麒麟。连这后生,也不知这‘像麒麟’三个字如何解说。他只知麒麟是个祥瑞之物,只道那些人奉承他一个美名儿,却最喜着众人叫唤。”伍其良道:“他姓甚么?”张伯义道:“他姓丁,名得贵。”钱知利道:“就是那械南一带高墙,外面有杨柳树,左右两边流水,中间有一条大桥的人家么?我是认得他的。他家有个管帐的小闲,与我最是相识,只是大哥如今说他怎的?”张伯义道:“三弟你认得他,就好做事哩。我三个如今只做不认得的,怎生设个法儿,都与他先来往了,或者你哄他去嫖,我哄他去赌,又诱他去串戏,再算计他去纳监、买官、造屋,置产,引他使势诈人,这都是体面中所做之事。我三人你吹我唱,大家帮衬,于中取事。只求我志圆成,那管他人家破,可道好么?”这两个也一齐大笑起来,道:“好,好。”张伯义又道:“三弟,你可先去试探一试探。”这钱知利道:“我去,我去!”真个就别了他二人,取路向城南来。一头走,一头思算道:“这人是我认得他的,我不会独自去引诱他财物,倒要引你两个同来么?”登时先怀了个偏背之心。此时:
正是见利先忘义,那知管鲍肯分金?
一直走过桥来,却好看见小闲在那里闲耍。钱知利走向前道:“小闲兄,像麒麟可在家么?”小闲道:“在,你有甚说话?”钱知利道:“有一喜事,特来作成他,只是也要足下相赞一句,若得事成,少不得我与你两个八刀。”小闲笑道:“甚的喜事,我与你又好八刀?”钱知利道:“西门来了一个妓者,生得美貌,又会弹唱,我进去见了,要他去梳拢,若出得些采头儿,大家一醉何如?”小闲道:“这个容易,帐是我管,有何难处?”小闲一同知利到家,就引他进去,见了丁得贵,说道:“这人是小闲的表兄钱知利,他访得吴下来的一个有名小玉娘,来送与官人,若肯梳拢他时,也是春风一度。”那丁得贵年纪又小,身边有的是银子,说起了标致小娘,有个不喜的么?于是心中大喜,就进去取了十两银子,递与钱知利道:“你先拿去,叫他治东,我换了衣服,乘马就到。”钱知利欢喜,十两银子先到手了,然后走到一个妓女李小玉家来,说了来历,又说道:“他是城南第一个财主,有名的像麒麟员外,你不可要他的东道钱。你尽情陪奉他得欢喜,我便劝他娶了你,你若肯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