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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人海潮--网蛛生-第156页

堪当,还要炼他则甚?”复生道:“他们自有炼之一法,只要委托的人,所受怨恨较深,肯多出几个钱,他们就把米田共精心提炼,用酒精拌着,搅得薄薄的,像木樨酱,柠檬干姆一样,只要和肌肤一亲,其味透入骨髓,功效胜过法国香水精,能够历久不退,使你常闻香味,开开胃口。”衣云摇头不迭道:“闻之寒心,不知可有方法洗涤吧?”
复生道:“世无华佗谁能刮骨?除非把脑袋浸在消镪水里,三日三夜,包你一些没有臭味。”璧如道:“复生,你别打诨,还没有讲完。亚白那时怎样呢?”
复生道:“那也没有办法,这班打手,亚白何尝不认识,可是出名的三光码子,朝上吃太阳,夜里吃月亮,你用什么方法去处置他们好呢?只有一响不响车进医院,把身上黄金蜡片似的东西,一起剥下。可怜新做一件灰背袍子,墨绿素缎的,他只嫌着没有花朵,现在替他遍洒木樨,木樨本来是细花纹,他现在简直是一个个木樨球,当下也肉麻不得。我对他说身体要紧,请医生一查伤痕,两条腿上,各印着虹霓似的一段,亏得腿骨没有折,不致成残废。当下抹了半瓶消肿药水,把绷带扎着,宿在同仁医院。今天早上,我已特地去望过他,安慰他一番。我还提醒他道:老哥你尊腿上两条血痕,未始不是从两首打油诗上来的。可是我劝过你,不值得和那批无赖去作对。你不听我言,今日才知七寸毛锥,敌不过他们一根铁尺。然而迟矣晚矣,教我言复生决不做这件事,要做总要合得算。今天骂总统卖国,骂总理媚外。披露出证据来,马上给政府枪毙,也是死得其所。亚白呻吟着,无话还答我,只知照我去把报馆职司辞掉。谁知我一到新益公司,编辑室里早已粘出总理的布告说:乌亚白,虽无招摇实迹,现受外界攻击,本公司职员咸各束身自好,未便任其在外损害公司名誉,特此即日辞去云云。当时我见此情形,老大替亚白抱不平,要想找章石流讲话,后来一转念,事不干己,亚白一意孤行,也属罪有应得,只是深叹着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委实说不得。当初亚白帮同公司里花选,章石流数点钞票,一叠一叠,问明谁是大总统的,谁是副总统的,谁是总理总长的,这时候的一副神气,迷花朵眼,和颜悦色,何等好看,捧进钞票,忙问亚白道:老哥肚子饿吗,我们帐房里有蛋糕夹饼。老哥你身上冷吗?我的一件貂挂借你穿穿,横竖我帐房里有火炉,你老哥身体薄弱,吃苦弗起。像这样子解衣推食的朋友,今天粘出这张条子来,未免要令人齿冷吧。当下我也不便留恋,扯出屉子,整理着我自己的一叠稿件,塞在袋里便走。回家吃过饭,去访柳一佛没有见,特来奉候。”璧如道:“亚白这样,真弄得没趣极了。上海人的眼皮,本来比竹衣还薄,你只要会得替他弄钱进门,他替你倒尿瓶都情愿。一等到你急难临头,就是叫他一声亲爹爹,他也未必肯答应你。你说他粘出字条,岂有此理。怕他明日还要遍登各报,破坏亚白的名誉哩。天下堕井下石的人,何止一个章石流,你老兄未免少见多怪。我们和亚白要好的,现要想想,也觉得爱莫能助。”
复生道:“报复问题,当然智者不为。假使明日报上,章石流破坏乌亚白,我倒要做一做呆大,和他讲讲情理。”璧如道:“强权世界,无理可讲,我看还是等亚白身体好了再说吧。亚白不幸,你老哥虎口余生,今天活活泼泼在地上,何等写意。”复生道:“也是我不会做打油诗的好处。他两首打油诗,打得两腿走了油。当时我和上两首,昨夜一定受着同等的待遇。”璧如道:“我还在替亚白叫幸运。昨夜高帽子一上头,还要不得了。”正说时,茶房来叫璧如听电话。
璧如走去听。衣云和复生介绍玉吾,又问复生、凤梧、一佛、一鹄诸人常见吗?复生道:“凤梧日内即要动身到南洋。一佛、一鹄时常见面。”说着璧如走来,忻忻有喜色。复生道:“谁打电话给你?”璧如道:“又是马空冀。昨天翻来翻去,害了乌亚白,今夜复生你敢去吗?晚上当心铁尺无情。”复生笑道:“那也不惧,我在报上所弄的笔墨,无非游戏文章,香艳小品,攻讦人阴私的地方,自问没有,睡在枕上想想,尚无吃铁尺、带高帽的资格。”
璧如笑道:“算你小报记者中的起码货。上海几位小报主笔,谁不是资格老到,吃过官司,带过高帽的。”复生道:“现在上海小报,已经衰落,自从龙病生出过毛病以后,大家不敢轻于尝试。”衣云插嘴道:“不知龙病生出的什么岔子?”复生道:“龙病生这起案子,也叫棋高一着,措手不及,他要想汪初益老鸟的好处,你想呆鸟不是呆鸟,汪初益在上海滩上,三岁小孩,也晓得他的大名,病生自不量力,在一张繁花报上,大骂初益药房里出卖的‘海落补脑粉’。初益为人忠厚之至,晓得他们那批文丐,无非想几个钱,当下借着登他广告为由,送他十、二十块钱。谁知病生嫌少,越骂得起劲。初益忠厚不过,还托人去招呼他别骂,要钱好说的,改日一定送过来。病生捺下几天,不见送来,顿时又大骂起来。初益再忍不住,当下自去会他,送他五十块钱。他依旧嫌少不受。初益觉得病生逼人太甚,不得已设下一个圈套,一天晚上托人约他吃酒,当场塞给他二百块钱钞票,他才始收受不响。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