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有个少年的小子,在旁边服侍他。他见了我,就不由的落下泪来。道:‘你还不忘旧意,来看我。可怜我,今儿这般孤凄了。心里想着,还要和奶奶会一面儿却是不能了。眼见得死了,也没人来顾的。’ 说着托了我来告诉奶奶一声。到底是夫妻一场,将来给个人去收敛了他,叫他有个埋葬处。我说奶奶素日不是那忘情的,我替你求求奶奶去,所以才过来见奶奶的。” 兰姐心里听了这话,也过意不去,道:“这里叫我唤谁照顾他后事去哩。没奈何还是往周姑娘那里和英姐商量,叫他觅个人罢。这里我给他个葬埋的银子。”说着拿了两个包,约莫二十两重,递与婆子道:“就给你去交付了英姐,说是我托他做的事,谅他也该照应去。”又给了婆子一块银子,婆子答应着接了,谢了一声去了。兰姐独坐在房中,想起况家的,当初在马家和他厚的情意。及到后来,听他做事不曾道了一个不字。今儿就一下子,撇了他走开了,其实的对他不住。这里兰姐悔恨不题。
却说况家的,自从粉头风流云散之后,只剩了他一人,守着冷清的这所院落。口里也说不来,只得存在心里。终日气闷,原是有病的人,又加了个似膈非膈的症候,饮食只是吃不下去,所以拖得身子睡倒了。这日遇着婆子,又悲伤了一回。那病似山倒的一般,哼了一昼夜,一个小子看守着。到次日竟是活不成的了。那婆子方才出了邹府的门,拿了银子,只说来告诉了况家的,再到英儿那里去的。那知到了他家,已是直僵的卧在床上了。问那小子道:“他会过妈妈就不住的哼了起来,足足哼了一昼夜。到今儿早晨,就断痰了。婆子只得急忙的拿了银子,到周翠儿家里。见了英姐,却是出脱得越显得俊俏了。不暇和他细说,道:“你知道况大爷(以下原缺)
第 十 六 回 晤亲人口叙别离情 履佛地魂消因果事
却说翠儿和英姐听了凤官的话,两个惊讶不了。道:“况家爹得了奶奶的银子,那里受用着就去了。如今那屋子又毁了,真是桑田沧海变得这样的迅速。” 阎六儿、莫丽儿接着也听在心里,各自伤感不题。
过了两日,英儿方才梳洗事毕,外面传进来说:“邹府的一个姨奶奶,打发了个老娘在这里,问范家的姐儿英儿,知道是兰姐那里的人。” 连忙道:“ 唤他进来罢了。” 少顷,婆子领了到英儿面前。那个老娘道:“ 这可就是范家姐儿了?”婆子道:“正是的。” 老娘道:“ 好一个人品儿,那里寻月宫里面嫦娥去哩。姐儿今儿青春十几岁了?” 英儿笑道:“这个老娘,也不知来做甚的,自己先捣上些鬼。”
老娘也笑了道:“ 正是见了姐儿,叫我都动了些春兴,连来意儿都忘记了。姐儿可晓得,我是你家奶奶房里的人么。今儿姨奶奶唤我来看看你的。问你前儿妈妈可有托你什么事?”英儿道:“来了,那件事儿,是我家里的人去办了。叫奶奶放心罢,都是自己亲身到的。” 老娘道:“ 这件事是了,还有话儿哩。姨奶奶说,在那里时常的记念着你,要来和你会会,却是不能。昨儿和老爷说,要往城外娘娘庙里,酬个宿愿,老爷已是依允了,给他去的。姨奶奶今儿特唤我来这里,约了姐儿是必要往那里去见一面的。还有许多的话,要和你说哩。”
英儿听了,心里也想着见兰姐。道:“ 我可做不得主哩,你且坐了,让我和我家里姐姐说去。” 说着走到翠儿这边来,道:“我家奶奶唤了个老娘在这里,说明儿约了我,往城外娘娘庙里,见奶奶一面,还有些话说。我告诉老娘说:我不能做主。不知姐姐可许我去哩?” 翠儿道:“ 既是奶奶要会你,自是有什么话说。明儿坐了轿去便是了。我到也想着见见奶奶,只是明儿,和你恐有话说,我去了不便。你替我们问个安罢。” 英儿答应了,过来叫老娘回复兰姐,明儿准在娘娘庙会。
老娘回邹府来,将英儿的话述了一遍。又道:“姨奶奶的这姐儿,真是好个品貌。我一见就惊得身子酥了半边。怎怪得那些少年小子们,见了不动火哩!” 兰姐笑道:“ 你这老货儿,也特没正经了,就说的这样浪法。” 老娘道:“ 姨奶奶莫说我的心歪,我还呆想的,这样人儿前世里不知怎么修的,今生变了这样的俊物来。如我们这等人,真是臭皮囊了。自己站在姐儿一处,也觉得腌(不了的。” 兰姐笑道:“你真呆了,也不知想到那里去了。” 说着,理拾些衣服首饰明儿穿戴。一宿无话。
到了次日早晨,兰姐梳洗了。外边备了轿子,老娘和一个老成的家人跟着。兰姐出来上了轿,取路到娘娘庙来。这英姐儿还不曾到,只得权坐了一间净室里面。一个庙祝送了茶来自去,这里老娘服侍。少顷,英儿到了。庙祝也让到净室里来。兰姐和他见了,未及开言,只见英儿秋水含情,春山浮翠,面似梨花还雨,口如樱粒未施朱。比那前儿在家的时节,添了许多的娇容,显出十分的媚态。英儿看兰姐,却是眉间留秋怨,面上溢春愁,清减处紧了腰围,消瘦时宽了玉肌。比那在外边的光景,掩却一段风姿,损却三分体态。当下一个是心中惊喜,一个是暗里猜疑。
相对了半晌,兰姐方说道:“姐儿在周家里,想是还过得好。我自从进得邹府,只说离了风尘,图得清闲潇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