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也是江湖上好汉,与卫默生向来认识。只因柳非烟这个祸根,雇了我们一个弟兄,前去劫他。却不道劫到半路,反被人杀死了,丢在河里。那祸根的下落,至今未知。据卫大爷说,定是施逖生转劫去了,所以请我兄弟们来,问施逛生要人。”老妪道: “你问施逖生要人,怎么要到我这里来?”这人道: “只因施逖生那厮,说那祸根藏在此处,所以才寻到这里。娘啊,我如今只求免死,不敢再要那个祸根了!”老妪道: “你们见了施逖生没有?”这人道: “不见他,我也不会被你们捉住了。”老妪道: “你在那里见他?”这人道: “我们一个同事,看见施逖生在阊门外园里,才教我去诱到荒庙里来,拷问他。他供说那祸根在这里,却不知道施逖生那厮,却放下陷阱害我们呢。”老妪道: “施逖生现在那里?”这人道: “在阊门外古庙的地狱里绑着。”老妪道: “不谎么?”这人道: “谁敢谎呢。”老妪道: “既如此,且暂屈你在扶梯下等持片时。”说着便叫穆西儿把他衣服剥去,开了铁板,和一个混沌似的,丢将下去,仍复关上。就叫穆西儿穿了他的衣服,向古庙里去。 第十七回 园中之约
施逖生关在黑牢里,死不得活不得的过了半夜,愤火中烧,喉咙早已喊哑了,只求速死,免受磨难。无奈动弹不得,除了饿死,再无别望。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听“安”的一声,像山门开了,心想定是那班毛贼回来处他的死,不由的一阵昏迷过去。及至醒来,眼前一片灯光,灯光之下,站着一个不是别人,正是穆西儿。还当是梦,仔细一认,分明不错。举手欲携,不知什么时候,已把绑松了,睡在地下。站将起来,猛见两具血尸,躺在地下。那穆西儿也不多语,急扯着他道: “快走,快走!”施逖生知道利害,不暇细问,便三脚两步,蹬着穆西儿出了寺门,趁着星夜,奔到水口,迳乘船摇入太湖里来。
陆位明自从那日走上岸去,细细打听,才知柳非烟确被卫默生使人劫去。后来又知道劫非烟的两人,已在中途自相戕戕而死,只剩了一个空船,非烟不知去向。位明便沿路探访,不止一日,始终毫无影响。心想: “非烟果然死了,定有尸迹,如果被人劫去,也终有人传说,难道同《红楼梦》上所说女儿家是水做的,他落了水,和那河水化合了不成?”心中万分纳闷。大地茫茫,却从那里入手寻去?不是个极难的难题目吗?这日猛然记得,临行曾约施逖生半月后相见,如今日是七月底了,想那施逖生定是天天到园里去盼望自己,我应得先去见他一见,定了他的心,我再天涯海角的,去找非烟去不迟。主意已定,便迳向苏州阊门的花园里来。正是清晨时节,只见满园的早桂,已都开了黄花,妙香透鼻,神宇为之一清。游人已经不少,有几个像是认识自己,望着他笑。陆位明心里骇异,仔细一想,多分那日抱施逖生时,他们曾经看见,现在还笑他顽皮罢咧。便不理会,迳到那所幽僻院子来。进门便见施逖生所留一行铅笔字迹,看了看,笑道:
“逖生真粗心,他的住处,早经告诉过我,难道怕我忘了,还要 问穆西儿,
岂不自己粗了心?当人也是粗心的了。”想着不禁好笑,因道: “既如此,他自必在家等候消息,我须得去见他一见才好。”忽又转念道: “且住,我除了真名姓以外,并没有别号,和他预约,如说了真名姓时,怕有些不便,若不说呢,又待怎样使他明白?”想了半日,才定了一个主意,怀里掏了一张纸、一支笔,写了两句道:
到园见留字,不便趋访,乞即来园面晤,知名不具。
反面又写了住址及施逖生名字,交园中一个小厮送去,自己在这院子里踱来踱去的等他。到得午后,还不见来,腹中饥饿,便出去买点糕饼吃了。再进院子来时,却见一个人在那里四下的找寻自己,便料定是个逖生。
第十八回 危哉侠男儿
那知走到面前一看,那人不认识自己,自己却认识那人,原来是施逖生的哥子施爱生。见他早问道: “方才送条子来,敢是足下?”
陆位明道: “正是。令弟可也来了没有?”爱生蹙额道: “足下难道不知道舍弟的事吗?舍弟打六月初出门,直至今日未回,听说是被匪人弄死了呢,至今尸骨无存。”说着泪随声下。陆位明笑道: “那有这事!他早回府了,你看这一行字,不是他五日前写的么?”爱生便趋向壁上一看,不禁骇异道: “那么如何不到舍下,到那里去了?足下和他在那里约过来?”陆位明看四下没人,因道: “这里不是讲话的所在,可否同到尊府一谈?”爱生应诺,便问陆位明的姓名。陆位明道: “且到府上再告。”爱生也就不便再问,两人同出院子,爱生本有一个小厮,一同骑驴来的,见位明没有驴子,便喊小厮去雇了一头,三人一同骑驴,到得黄鹂坊桥。
下驴进寓,到书房坐定。爱生屏去仆从,因问陆位明姓名。陆位明道: “半年不见,便是平常,也应不认得了,从前替足下监造柳非烟别墅的好朋友,便是我。”爱生一听,不禁愠的变了颜色,道:“你便是陆位明?”位明道: “放轻些,我正是陆位明。”爱生一把扯住他道: “恶人恶人,你今儿既来我处,我必送你到官去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