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毛,及至听了这套话,简直都吓坏咧,一个个提心吊胆,生怕受了连累,哪里还有心肠吃饭,便都不约而同的放下筷子,来到外边净面漱口,藉此为由,已是悄悄地不辞而别了。熙智此时也不再吃。但他是个牌迷,见胡得胜到来,把牌手都给赶散,搅了这一局,心中更自万分的不痛快,便把脸紧紧地绷着,像一盆凉水似的,也不去略事周旋。胡得胜一见,气更大了。就在这时候,忽听外面有吵嚷的声音,随后便见熙智的徒弟,法名达空,走了进来。原来这达空自幼父母双亡,家计贫苦,在势难以存活,熙智本着一点慈悲之心,把他收作徒弟,抚养成人,现在已有十六七岁了。所以他们师徒,恩义不啻父子。此时走进来,向熙智说道:“师父,外面有胡老爷带来的几名局勇,大声吵闹着,不但索取酒食,并且还要差费。您看是怎么办理?”那熙智正在一肚皮没有好气,听了这个话,如同捉着了把柄,便不假思索的,向胡得胜问道:“胡老爷,你听见了吗?
难道说这也算是奉行大帅的公事么?”胡得胜听了,把眼睛一瞪道:“熙智,你可别不知好歹,我这是给你留着面子,你要一定拿着脑袋往墙壁上撞,可休怪我翻脸无情。”熙智也变了面孔道:“姓胡的,你休要倚势欺人!请问你不留面子,便该怎样?莫非说还能把我办作花牌楼的凶手么?”胡得胜哼了一声道:“你既然斗牌吃酒,就是犯法。试问犯法的人,什么事情作不出来。花牌的案,今天就着落在你的身上,也说不定。”
熙智一听,几乎把脑门气破,抢步上前,大声说道:“你要不把我拿到当官,便算不得一条好汉!”胡得胜气极了,冷笑道:“要拿你,还不如同拿一只苍蝇。”熙智满脸瞧不起的说道:“我也是要告你的,反正总督衙门,跟你们保甲局,都没有关着大门,咱们两个人,有地方去说理的。”这几句话不打紧,却扎了胡得胜的心,陡然心中一动,恰像凶神附体的一般,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抡开了巨灵之掌,恶狠狠的打了熙智一个大嘴巴,厉声喝道:“你如此蛮横,哪里像是出家人,确乎是个杀人的凶犯。”熙智被这一个嘴巴,打得涕泗交流,劈胸一把,揪住了胡得胜的跨马服,还没有说出话来,早又被胡得胜当胸一拳,打得跌倒在地。把个达空吓得抖衣而战,口中直叫师父。正在这乱腾腾的时候,忽然房门一启,十个局勇都进来了。胡得胜一见,便道:“你们来得正好,快把这恶僧人,给我锁起来,他就是花牌楼杀人的凶手。”这些局勇,正因需索不遂,想着要藉事生风,好去公报私仇,大家伙儿都巴不得这一声,立时狐假虎威的,应了一声喳,便取出锁链子,一拥而上的把熙智给锁起来了。熙智此时已是失去了抵抗的能力,但他的口中却还是不依不饶。胡得胜便喝命押出去。那时达空跪在地下,两泪交流,扯住胡得胜的缺襟袍子,口中苦苦央告,求着放了他的师父,却被胡得胜骂了一句,朝着胸口上踢了一脚。胡得胜本来力大,这时又在气头儿上,自然来得格外凶,把达空给踢得吐了一口,登时便晕去了。那些局勇里面,便又向胡得胜献策,上前说:“回老爷话,这个和尚既是凶犯,必然因为图财害命。按理可应该搜赃,况且有了证据,老爷回去以后,这些赃物证明,也好向上头回话。”胡得胜一听,觉得这话有理,况且打墙也是动土,动土也是打墙,索性来个一不作二不休。想到此处,便传下号令,吩咐搜赃。那大慈,本是一个阔庙,平素储蓄甚富,经过一次搜索,除现银子外,所有贵重物品也都一掳精光,大宗的自然归了胡得胜,其余十名局勇,当然一律分肥,全都捞摸了很厚的油水。只把百十来两银子,作为赃证。这种行为,哪里是官中办案,简直是山寨里的大王爷,带领一群喽罗,实行抢劫主义。到得这时候,和尚也锁押起来,银钱也到了手了,胡得胜这才统率着局勇,跨马扬鞭,呼啸而去。
第三章 再怒而捕屠户
话说大慈寺附近,有一个屠户,以沿街叫卖猪肉为生,姓蔡名源。娶妻李氏,所生一子,名叫吉祥儿,年纪只有五六岁。那蔡屠户是个浑人,干着这屠宰的营业,养活着他的妻子,每日里是两餐白米饭,一枕黑甜乡,余外的事,全不挂在他心上。像这样自食其力,饱暖无忧,也非常不是人生乐事。
不过有一件,他的胆子忒大,并且好喝几杯酒。到得醉了以手,更是天不怕地不怕了,所以相识的,都说他是个危险的人,彼此见着时,略打一个招呼,便忙着远远躲避。不相识的,可更不用说了。这种情形,经过天长日久,蔡屠户也自有些觉察,他便气忿忿地说道:“你们不理老子,老子也用你们不着,我自己挣钱,自己吃饭,从来求不着谁,跟我近,又当怎样,跟我远,又当怎样,不用你们不理我,我还不高兴理你们呢!”自此以后,等不到人家,望望然去之,他已先作出昂头天外之概,越发闹得俯仰无俦,落落寡合了。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蔡屠户所说,自己挣钱,自己吃饭,从来求不着谁,这种独立的生活,有时受了特殊的压迫,也竟是靠不住的。就在去年秋天,他得一场很重的疟疾,不但不能叫卖,家中坐吃山空,而且还耗费了许多医药钱。他是个小本经营,如何担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