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茶花,看的人一定很多,倘若去得迟了,只恐排不下坐位咧。”王妈听说看戏,不觉心中一动,忙问:“周少爷今夜一个人去看戏么?”阿四答道:“正是。”王妈道:“适才我家少奶奶也想去看戏,因没人作伴,故而中止。既然周少爷要去看戏,让我去问问少奶奶,不知她愿意不愿意?”
阿四听了,喜出望外,急忙央求王妈去问。王妈上楼对贾少奶说了,贾少奶听说有人作伴,心想在家气闷,还是出去看戏散心为妙,便教王妈也一同去。当下草草吃了晚饭,三个人同去看了一夜戏。贾少奶虽然无心,周阿四却已有意。这周阿四又名德发,年已十七八岁,尚未娶妻。平日看见贾少奶风流美貌,久已眼热,不意今夜竟得与她并坐看戏,来来往往的人,看贾少奶的,都顺便对他看看,看得周德发得意非凡。回家后,喜得几乎发痴,一夜不曾安睡。次日又对王妈说,要请她家少奶看戏。王妈知道看戏准有她的份,即忙去向贾少奶说知。贾少奶觉得却之不恭,也就答应下了。自此你请我,我请你,请来请去,共看了十余回戏。贾少奶见德发年纪尚轻,人还生得干净,暗想少爷时常出去,自己一个人寂寞无聊,得这个人解解闷,亦未为不美。有时琢渠出外,便命王妈唤德发上楼,两个人睡在烟榻上谈谈说说,究竟曾否干什么坏事,局外人却不得而知。有一天琢渠回家,恰巧德发和贾少奶面对面横倒在烟榻上。德发听楼下琢渠说话声音,十分情急,便打算逃走下楼。贾少奶止住他道:“你此时万不可下楼,还是横着为妙。倘若这样慌慌张张的奔下楼去,他也马上要上楼了。若与他在扶梯头上,对面相碰,岂不被他瞧出情虚,反为不美。你仍给我横着,少停见了他,休要惊慌,最好仍如和平日在楼下相遇一般,我自有道理。德发听了,终觉有些胆怯,身子虽然不动,那一颗心却在他腔子里跳个不住,大有打从他毛孔中钻出来,逃下楼去之势。德发强自镇定,待琢渠上楼,自己硬着头皮,坐起来对琢渠鞠了一躬。琢渠猛然一呆,还没开口,贾少奶已笑着说:“你回来了,你可知外国皇帝给鸭子踏死了吗?”
琢渠笑道:“那有这句话,你从何得知?”贾少奶道:“这位周少爷回来说的,适才我听他在楼下讲得活龙活现,故而请他上楼问问,据他说是一张什么外国报上看下来的,我想这件事太希奇了,大约是谣言罢。”琢渠笑道:“一定是谣言,不知哪一张报上登着此事?”德发假说是一本外国杂志,名为谈姆夫尔的,据说还是三千年前头的事呢。琢渠笑道:“那就对咧。我虽然不懂外国字,听人说外国古书,多半是寓言,并无实事,你们说得像煞有介事,连我也几乎上当。”说时,德发已站起来让琢渠坐,琢渠连说你坐你坐,自己在他少奶奶横头坐下,又与德发谈了些闲话,才送他下楼。自此之后,德发便不避琢渠。有时琢渠在家,德发不上楼,琢渠还要请他上去,问他外国报上可有什么新闻。德发欺他不识外国字,信口造些海外奇谈讲讲。琢渠与他相与得十分亲热,便是贾少奶和他的交情,也日深一日。周老太见儿子巴结上有钱人家的少奶奶,心中十分欢喜,并不禁阻。因此德发的胆量愈大,竟不把琢渠放在心上。
常言胆欲大而心欲小,他们胆大心也大了,日久不免被琢渠看出形迹,口中虽不明言,暗下留意侦察。一边有心,一边无意,果然被他瞧出许多破绽,欲待发作,又因自己不在锋头上,有些事都要他少奶奶帮忙,不敢将她得罪,左思右想,只可难为周老太,请她搬家。推说厢房自家要用,周老太也因儿子这件事干得太险,再住下去,准得闹出乱子,故也彼此心照,择个吉日,搬往别处去了。但是德发与贾少奶二人,虽非死别,何异生离,自有一种难舍难割,彼此都有说不出的苦处。背着琢渠,也不知流了多少眼泪。王妈看得伤心,便说你们二人何必如此,究不是搬往西洋外国去。虽不在一个门口内,却还在一块地方,而且相距又不十分远,难道不能再来的么?我家少爷又天天在外面应酬,周少爷若要来时,仍和先前住在这里一样,不过多费些脚步罢了。德发被她一语提醒,不觉私心大慰。搬出之后,仍照常前来与贾少奶相会,但不能像从前那般堂堂正正,此时不免要偷偷掩掩。有时琢渠回来,德发只可掩在下人房中,待琢渠进房之后,他才蹑足下楼,教王妈开后门,放他出去,如此习以为常。不料琢渠忽然弄了个方振武来家,又雇珠姐服侍。振武虽时常在外,珠姐却并不出门。贾少奶因家中平添了一双野眼,深恐漏出风声,故教王妈叮嘱德发,不可再来。
讲到男女爱情上头的事,最好是不破例,一破了例,再想割断,可真比登天还难。贾少奶有琢渠和振武二人相伴,还不觉得怎样记。最可怜那德发,怀人不见,度日如年,过了一天又一天,只不见振武回京,再也耐不住了,便天天趁王妈上街买小菜的当儿,半路上候她问信,并托她设法,让他再和贾少奶见见,倘能如愿,情甘送王妈十块钱谢仪。王妈心想他这十块钱,故在贾少奶跟前竭力怂恿,贾少奶终没答应他来家。这夜王妈假说德发为他吐血了,果然把贾少奶说动了心,忙教她将德发请来。谁知事有凑巧,两个人没讲得几句句话,忽然媚月阁送振武的礼来了。德发身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