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过。怕只怕媚月阁知道,从中吃醋。幸亏我结识妇女已多,熟悉她们的性格,只消两面光,便可没事,并可利用她们吃醋的机会,使他们鹬蚌相争,自己便渔翁得利。定了主意,便也逐步和贾少奶亲近。
德发见了,果然十分妒忌。天敏和贾少奶虽然是一派假意,不道媚月阁意当了真,心中敢怒而不敢言,暗想怪道她当日竭力怂恿我和天敏相识,原来她自己看中了天敏,因恐姓周的与她为难,故而拿我做冲天炮,弄了天敏来家,她好自己受用,不然世上那里有这般好人,将正房间让给我们,自己反躲在楼下,可知她成心把我当作傀儡,所有待我的好处,无非讨好天敏而已。念头一错,心中不胜气恼。回到家中,想着自己铸此大错,都为伯宣私了魏姨太太而起,因此又移恨在伯宣身上。其实伯宣虽然与魏姨太太在家私会了一次,也是鬼使神差,恰被媚月阁瞧见,自此之后,伯宣银行中常有公事,白天不能回家,魏姨太太连到赵公馆去了几趟,因没见媚月阁的面,故也绝迹不来。媚月阁自己家中,倒是干干净净的,反在贾公馆内弄出这件事来,只算伯宣贪淫好色之报。
伯宣见姨太太天天不在家中晚膳,又时常看夜戏,到十二点钟过后才回,意欲说她几句,又因自己作着错事,若再得罪她,未免对她不起,故而屡次不敢开口。这天恰值他由朋友处应酬回来,腹中已有七八分酒意,见媚月阁先回,便想仗着酒兴劝她,以后不必再成日的混在外面,自己家中反无人做主,但又不敢直直爽爽的发话,先装作十分酒醉模样,在沙发上一横,脑袋搁在沙发边上,连连向上伸了几伸,再望后一仰,一颗脑袋便和倒挂似的,两眼望着媚月阁,呵呵一阵狂笑。笑罢,又道:“我的好奶奶,难得你今儿这般早就回来了,莫非在外间玩厌了吗?论理妇人家在外面,原没甚么可玩,从古以来,妇女只能在家里作事,没有只顾外面不管家事的,试想丈夫称妻子为内助,若不能在内中帮助,如何当得起这个美号呢?议到外间各处游玩的所在,原是只有男人可去,女人难得去去还可,若天天前去,还成什么体统!不信但看洗澡的浴堂,上海滩上只有男浴堂,没有女浴堂,可见得女人原不能和男人一例相比。他们这班镇日价混在外面,只图游戏,不想治家的妇女,真可谓忘却身分咧。难得我家这位大贤大慧的奶奶,看得透,玩了几天,就早早回家,真乃是我赵氏门中之幸也。”说罢,仍把两眼望着媚月阁,想等她的回话。不料媚月阁斜坐在床沿上,口中衔着一支香烟,两目上视,只不做声。
伯宣觉得一个人自言自语很没趣,只得抬身坐起,双手按着膝盖,对媚月阁连连颠头道:“老二,你道我的话是不是?”媚月阁依然不答。伯宣霍地站起,走到媚月阁面前道:“老二,我对你说的话,你听清了没有?”媚月阁正捺着满肚子闷气,无处发泄,见他连说不休,不觉气上加气,当下将半枝香烟用力向痰盂中一扔,沉下脸对伯宣喝道:“听清了便怎样?”伯宣见媚月阁动怒,疾忙堆下笑脸道:“听清了最好,不听清也没甚要紧。不过我的意思,要请你想想明白,究竟一个女人,时常混在外面,是不是在情理之中。虽然你在外面,也并没七错八搭,只在小姊妹家中玩玩。不过你既作了我家的人,也该体谅体谅我。须知我因家眷不在上海,一个人做不起人家,所以娶你回来,要你帮我掌理内政,我自己才好专心外事,并非我不许你出去,只为家中除了你我之外,并无第三个主人。我自己是有公事的人,势不能不出去办事。家中事无钜细,全仗你一个人安排。你若也成日的不在家中,任这班下人赌钱戏谑,任意胡为,成何体统。故我劝你非遇有大不了,一定要亲身出去应酬的事,还以少出去为妙。想你也是最明白的人,大约这一点小事,还不致见怪于我罢。”
媚月阁冷笑道:“嘿,你要我不出去吗?这却万万不能。当日我嫁你的时候,并没和你立过约,况我早已对你说明,我是适意惯的,受不了别人管束。你答应了我自由,我才嫁你。到今日你想管我,未免太迟了些。若教我管理什么家务,我们堂子出身的人,素来不懂这种花巧,只晓得饭盛到台上坐下来吃,席铺在床上横下来睡,别的一概不知。你要我治家,却是造屋请了箍桶匠了。讲到下人们赌钱戏谑,这就叫上行不效,做主人的青天白日,招着混帐女人在家干出不要脸的事,自己先失了体统,莫怪底下人不把你当作主人,任意胡为了。就使我镇日在家,有什么用,落得避开些,让别人称心快意。”
伯宣听她话中有刺,不觉猛吃一惊,暗说:“奇哉怪哉,这件事我干得十分秘密,她如何知道?莫非娘姨告诉她的吗?但那娘姨也没明白个中真相,而且事后我曾给她两块钱,教她不准在奶奶面前多嘴。她既得了我的钱,料想也不致对人瞎说。不过听她的话,很认真的,又不像虚言恫吓,这倒是一桩疑案,此时万不能再和她多说,怕她再牵攀出什么话来,面子上很下不去,还是彼此肚里明白为妙。心中想着,假说:“阿哟,头眩得很,想是酒喝多了,娘姨那里,快给我冲一杯盐汤来。”说时便挨在媚月阁身旁坐下。媚月阁见他坐下,自己疾忙站起,在梳妆台上洋铁罐中抽了一枝香烟,划洋火燃着了,一屁股坐在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