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上吸烟,连正眼也不看伯宣一眼。伯宣好生没趣,深悔自己不该多说,招惹了她的脾气,心中十分懊恼。娘姨冲了盐汤进来,只喝得一口便说:“咸得很,不要了。”一面对媚月阁道:“今儿早些睡罢。”
媚月阁仍不作声。伯宣无奈,只得一个人先自安歇。次日起来,用了早膳,见媚月阁还呼呼睡着,轻轻将她推醒,问她今夜可要去看戏?大约什么时候回来?媚月阁睁开眼,对伯宣看了一看,一语不发,仍闭着眼睛睡了。伯宣心中未免着慌,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气愤愤的出门,一直奔到弄口,见自己的马车早已停着。小马夫见主人出来,慌忙拉开车门,伯宣一脚跨上车,吩咐马夫加快些儿走。马夫不敢怠慢,拉动缰绳,一手拔出丝鞭,在马背上连抽二下,那匹马顿时洒开四蹄,如飞奔去。刚走到爱文义路转角上,马夫吆喝一声,车便转弯,冷不防斜刺里冲出一部黄包车来,车上坐着个年老妇人,还领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那拉车的才从江北出来,全不懂行车规矩,虽然听得马夫吆喝,他还不知是什么口号,自己跑滑了腿,拚命的向前奔去,黄包车离马车不及三尺之遥,他还想越过马头,马夫见了大惊,即忙收缰,已是不及。马头刚在车身上一撞黄包车立时倒地,车夫和坐车的妇人、小孩,一齐滚在地下。伯宣见已闯祸,幸未被巡捕看见,即由车窗内伸出头来,骂那马夫道:“蠢才,还不快跑,难道等着到巡捕房里去吃官司吗?”
马夫被他一句话提醒,也不管跌在地下的妇人小孩死活,自己策马加鞭,驱车逃逸。一阵狂奔,已到官银行门口,伯宣下车,免不得埋怨了马夫几句,走进办公室,当差的呈上一封信,说是适才药房中钱老爷着人送来的。伯宣暗想如海欠我这里二万银子,借的时候说明三个月归还,如今将次到期,我日前连去了几封信,借的时候说明三个月归还,如今将次到期,我日前连去了几封信,催他快来料理,他置之不睬,今儿送了这封信来,大约是附着银票来了。拆开一看,哪里有什么银票,只见长长的一张信纸,写得满满的许多黑字。伯宣从头至尾看了一遍,觉得浮文多于正文,开场一大半是恭维话,落后才说所欠贵银行之款,承示本当即日料理清楚,惟弟现购有大批药料,目下市价平平,倘于此时脱手,难免吃亏,故请兄台鼎力相助,可否将贵行之款,展期三个月,一俟该货市面回复,自当从速售出,赶先提还贵行欠款,想兄台素性慷慨,且谊属知己,谅能俯如所请也云云。
伯宣看罢,大为不悦,即命当差的唤那书记进来,教他写回信给如海,说此际银根紧急,来信展期一节,碍难照办。且本行定例,欠户无论钜细,须有相当抵押,足下并无抵押品,而欠款至二万之钜,已属格外通融,务请即日设法理楚,以清手续等语。书记依着伯宣的吩咐,写了一封回信,先给伯宣看过,然后加封,仍命当差的送去。如海正因橡皮股票市面不稳,心中十分着急,在药房中一查往来账,已欠了庄款十万有余,银行款也欠到六七万,虽有几处将地产货物抵押着,但还不满一个零头,倒有十余万是脱空欠的,自己手中现吃着二十万橡皮股票,不料一礼拜中,股票市价,跌去三分之二,二十万银子本钱,只值得七万几千,幸得自己外间空场面很足,而且这股票蚀本的事,还没给外人知道。倘若这风声给一班钱庄跑街的得知,他们这班人最为势利,你越有钱他越想把钱送上来给你用,他好赚你的利息。你越是周转不灵,他越要逼你还钱。因恐倒了下来,他们的欠款无着。故往往有本来不致倒闭,因被他们逼得太紧,反弄得一蹶不振的。总而言之,这班开钱庄的拚命想赚钱,胆又细得和鼠子一般,用着许多跑街,每日东跑西走,虽说是兜揽生意,其实好比雇一着班侦探,天天上门来察看你家情形如何,银钱是否活动?见你声势大的,他就低首下心,百计求你与他做些交易。见你银根一紧,他连交易也不要做了,板起一张阎王脸,拚命催你还钱。幸亏我平日交结官场,声势浩大,他们这班人,都当我不知有多少家产,都肯放给我。跑街的前来,也瞧不出我真相。否则四面一逼,只恐倾家荡产还不够呢。
如海心中想着,恰值伯宣差人送信到来。如海见了,不免又加上一重愁闷。暗说伯宣与我素为莫逆,今番缘何逼人至此?若在平时,我还可从别处设法挪还他。此时刚巧在我难关内,各处都已用透,如何是好?幸得到期还有三四天,有自己这般脑力,三四天内,大约还不致无法可施,不如临时再作道理便了。打发那送信的去后,一个人在账房中踱来踱去,左思右想,不得主意。忽然有个小伙计推门进来,恭恭敬敬的说:“老板,有人请你听电话。”如海疑心是伯宣打来逼他银子的,心中突突乱跳,三脚两步奔到电话箱旁边,拿起听筒,一开口便问可是伯宣兄,不道那边嗫嚅了一会,才有个女子声音问他是谁?如海十分诧异,还问你是谁呢?那边又隔了好一会,才答应道:“家里。”
如海已听出是薛氏的声口,忙问你在那里打的电话,那边回言是借隔壁胡公馆电话打的。如海问她何事?薛氏答言有要紧事,你快回来一趟。如海问她什么事?那边薛氏听不清楚。如海一连问了四五次,无奈薛氏难得听电话的,拿着听筒,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