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妇人的金钱,供给他们挥霍,岂肯心满意足,自然又瞒着媚月阁,在外间勾搭了下少妇女。可笑这班妇女,仿佛出世以来没见过男人的一般,当天敏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宝贝。有些未能与他相识的,都心热如火,恨不得一口把天敏吞下肚去。这也是近代女界,闺范不严,人心日下之故。
就中有个名唤玉玲珑的,乃是迎春坊妓女,也很注意天敏。讲到玉玲珑的人材,原长得不错,天敏未尝不心中爱她。只因玉玲珑有个恩客,很有势力,天敏知不是他的敌手,只可辜负了玉玲珑一片盛意,不敢轻于尝试。你道玉玲珑的恩客是谁?说来大约看官们还有些耳熟,便是前书叙过上海都督府中那位应科长。不过这时候都督府早已取消,这科长头衔,也随同消灭。做书的不能将此二字,混作称呼,他的名字。上文未曾提及,此时不得不补叙一笔。这应科长单名馥,表字桂馨,原系都督心腹。那都督乃是国民党巨子,他也自然是国民党党员了。不过桂馨为人,生来反覆无常。他入国民党也不过为着自己饭碗问题。都督府取消之后,他已拥资数万,原预备面团团作富家翁,不再与闻外事。无如官运来时,往往出入意外。
那时忽然有个国民党的反对派,知道桂馨熟悉国民党内情,便运动他做一个秘密侦探,专门刺探国民党的机密,报告北京。这时候北京政府中人,分做两派,国民党势力最大,不过大总统却是国民党的劲敌,表面上虽常以和衷共济为言,暗中却无一日不张牙舞爪,图谋挫折国民党中势力,以固自己根本。所以各地都派着侦探,而且侦探之外,还有秘密侦探,尔诈我虞,互相伺察,钩距四伏,防不胜防。桂馨心中,那有什么一定的党见。既得反对派的运动,就何妨得钱卖党,以致上海国民党的一举一动,北京政府无不知道。
讲到上海国民党,乃是一个总名,内中分子极其复杂。北市有个支部,南市又有一个分部,其余什么事务所研究会,更不可胜数。皆因上海人最好趋炎附势,知道现时国民党势力甚盛,人人想做一个识时务的俊杰,都以领得一张党证为荣。绅董如汪晰子、钱守愚等,也组织了个国民党第三分会,会友大都是旧学维持会同志。只有黄万卷一人,因守着孔夫子君子不党这句教训,不肯赞成,未曾入会。但他们这个会,虽然挂着块政党招牌,但自成立以来,何尝有一天议及政治,所讨论的无非是某人来沪,预备开欢迎会,某人去世,预备开追悼会。仿佛这个会,专为接生送死而设。然而他们的眼光,却很远大。以为开会一次,报纸上必然登载一次名字。会开得愈多,外间的名气也愈大。这样一次一次的开下去,岂不是极容易出名的吗。将来自己有了名气,便可在国民党中占一个重要位置。遇到选举议员分派总长的时候,自己就有希望。果能做到议员总长,又可设法运动做大总统。照此说来,自己一生一世的富贵功名,岂不是都由这小小欢迎会追悼会上发生的吗!因此他们遇着开会时非常高兴。
那一天汪晰子等又预备开一个欢送会,因会员钱守愚将在北京考县知事,全体职员合公份设筵祖饯,共叫一桌莱,却坐了十二个人,挤得水泄不通。理事长汪晰子先起立致祝词,略谓守愚先生此去,一举成名,为民父母,不但我国民党同人之幸,亦天下人之幸也。守愚便把几天前头掇就的答辞掏出来,朗诵一遍,不外当今大总统泽及草野,开此恩科,使我等书生,又得同沾雨露,守愚此去,倘能托先人余荫,青钱中选,自当专心吏治,以报国恩于万一云云。众人依例拍过手,才各开怀畅饮。酒至半醋,守愚对晰子道:“当年科举时代,我们年年上省乡试,考篮中应置各物,都有一定次序,现在多年不曾用他,所有四书题镜、味根录、三场一贯、策学大全等书,昨儿检点都已残缺不全,目今要觅这种书,倒是很不容易,未知晰翁府中可有藏着的吗?”
晰子连说:“有有,少停这里散出去,你同我回家去取便了。”守愚大喜。散了席,守愚催晰子回家取书。晰子因有事和卫运同商议,运同正在起草一张今日开欢送会登报的底稿,未曾做好。晰子被守愚催急了,只得教运同写好信,马上到我家来。一面与守愚同行回家,将几部书交给了他。守愚拿着书,欢欢喜喜的回去预备赶考不提。再说卫运同与晰子本因选举运动,意见甚深,无如运同心机很好,晰子有些事竟少他不得,因此不多时两个人又鬼鬼祟祟,搅在一起。这天运同做好投稿,发出后,急急赶到晰子家中。晰子已望眼欲穿,问运同那话儿怎样了?运同敛眉道:“你怎的这般性急?我虽然托人明查暗访,奈一时还查不到那人的下落,不知可曾出码头,如若出了码头,也很难着手呢。”
晰子啧啧道:“你不是说他做了流丐吗?流丐原无定处,若果出了码头,如何是好?”运同道:“我也怕这一着,不过那人虽然流为乞丐,但他究不是老江湖一流,未必能远离上海。皆因上海地方乞丐太多,而且这班乞丐,又都面目模糊,肮脏不堪,那人在外流落多年,从前认得他的人,至今未必能一望而知,好端端的人,又不能向一个乞丐盘问名姓,务必看仔细了行事,故此性急不得,只可耐心耽搁几时,日后方有着落。倘你一性急,反教别人手足无措了。”
晰子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