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妹妹你难道不愿意我来么?”说到这里两眶中的眼泪,不觉直淌出来。翠姐反瞠目若无睹,接着说:“你来也好,不过我现在快死了,你可知道?”铃荪惊道:“妹妹说那里话,你这病,原无大碍,但能静心调养,自然就会好的。”翠姐摇头道:“我不相信,我晓得这是你安慰我的话。但我若真个死了,倒也未为不美。横竖我爹爹不肯好好的把我嫁给你,我死了,也可让你冷却这条心,另外娶一个容容易易齐齐整整的小姐,你自己也可尽心努力,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出来,教那班平日瞧不起你的人,变过脸来恭维你,我就死在阴间也可瞑目了。还有一句话,你须切记,从前要什么要什么,都是我爹娘的意思,我并没有半点贪心。我死之后,你若能忘了我这一个人的最好,若偶然想起我来,请你终须记得我从小到现在,待你始终一样,从没存过两条心。你若能记得这一桩,我也可含笑九原了。”铃荪听到这里,好似万箭穿心,眶中的眼泪,也和珍珠断钱一般,一颗之后,又是一颗,滔滔直往下流。翠姐也因讲话气急,娇喘不止。铃荪意欲取痰盂给她吐痰,又因一只手执着翠姐的手,未忍抛开。不意翠姐咯出一口血来,向床外一吐,恰吐在铃荪衣襟上。翠姐失声道:“阿哟!”
铃荪见了,连说不妨,即将手巾拭去,灰布夹袍上,已留下桃核大一块鲜红血迹,恰巧被严氏进来看见,说铃官长衫上怎么脏的,可是翠儿又吐血了?脱下来我替你刷一刷罢。铃荪道:“不打紧。我家现有退秽迹的药水呢。”严氏又问翠姐吐了血,喉中可觉血腥?铃荪本欲再安慰翠姐几句说话,因有严氏在旁,不便开口,只可告辞回家。父母见了他衣襟上的血迹,问他从何遭来?铃荪支吾以对。夜间睡在床上,想起翠姐的说话,心中凄苦非常,又流了一夜眼泪。第二天黎明,他正朦胧欲睡的当儿,忽闻有人叩门,他父亲出去开门,隐约听得两个人讲话声音。他父亲说了句:“啊哟!”又道:“昨夜十二点钟,十二点钟死的。”铃荪一闻此言,心中斗的一惊,急忙披衣出来,迎面遇见咸时,铃荪问他适才谁家来人?咸时摇头说:“没有人,不关你事,你再去睡一会罢。”
铃荪听他说话有异,也不答话,拔去门闩,竟自走了出去。咸时叫不住他,只得跟着出来,随在他后面跑。铃荪一气奔到卫家门口,猛听得一阵哭声,吓得他心胆俱裂,三脚两步跑到翠姐房门首,遥见严氏正伏在床上哭泣,床面前还有一堆纸钱灰,余火未媳。铃荪跑得太性急了,脚尖儿刚在门槛上一绊,身子向前栽倒,不知他因跌闷的呢,还因心痛致晕,倒地后顿时不醒人事,惊动里外各人,还有他父亲咸时亦已赶到,众人七手八脚,将他扶起,冲开水,灌药水,竭力施救,乱了一阵,铃荪渐渐醒转。举眼四下看了一看,依然闭目无言。咸时央一个人帮同扶他出来,雇一部黄包车坐了回来。严氏好生着急,夫妻两个扶他进房坐下,竭力劝不必悲伤,自己身子为重。
铃荪老不开口,两眼只望着衣襟上那块血迹出神。咸时夫妇替他解开衣钮,令他好生安睡。铃荪死命搿住,不肯让他父母将有血迹的夹袍脱去。咸时夫妇无奈,只得听他和衣睡倒。自此铃荪如醉如痴,不言不语,哭笑无常,饮食不进,一连数日,把咸时夫妇急得走头无路。运同自他女儿死后,也颇后悔,不该讨价太昂,不然把女儿便宜给了秦家,冲冲喜,或能免过此难,如今弄得人财两失,今生今世,休想再学汪会长的样,靠女儿身上发财了。就那天铃荪到他家晕去情形,他也亲眼目睹,心中未免有些儿怜惜。今闻铃荪病倒,严氏也很记挂,教他亲到秦家探望一次。那时铃荪虽然神志昏迷,但见了运同,不知怎的,忽地圆睁双眼,放出异样光芒,恶狠狠对他钉了一眼,伸出两只手,像要扑他的光景。手还没伸到一半,忽然长叹一声,身子向后一仰,双目就此一瞑不视,一道冤魂,早向离恨天找寻翠姐去了。运同吓得魂不附体,即忙脚底下明白,溜之大吉。咸时夫妇悲痛欲绝,严氏抱怨咸时,不该替汪晰子生出恶主意,谋占梅姓的产业,如今你和卫亲家一个死儿子,一个死女儿,便是眼前报应。咸时后梅无及正是:莫言平地风波苦,应识皇天报应彰。欲知后事,请阅下文。
第四十四回蕴恶果大起革命军展鸿图小试拿云手
秦、卫二姓都受了报应,但那起意的汪晰子先生,却连寒热都没发一个,正欢欢喜喜的大兴土木,在那里盖造住宅。又因那时上海有一个不识时务的妄人,名唤徐企文,自不量力,趁一夜大雨倾盆之际,结合了几个狐群狗党,意欲占夺制造局,被守局的兵士拿获解京。北京政府得了这个警报,便以制造局守护兵力单薄为题,发令调兵南下。此信一布,上海各团体,都以为此间本有南兵,北兵一到,两军相见,料必易起冲突,纷纷发电反对。汪老夫子的国民党第三分会中,也不免破费了几块钱电报费。岂知北京政府,令出如山,电阻虽然电阻,派兵依旧派兵。幸亏派来的北兵,并不甚多,而且很守法纪,真所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之后,倒也各无异议。隔了几时,汪先生的吉屋落成,正预备择期进诧,遍发请帖,大大的热闹一热闹,不意轰天一个霹雳,上海又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便是现任农林总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