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许久,却检不出惠帝所说的那服汤头。惠帝道:“朕也一时记不清楚,汝可携回自己私室去查。查得之后,送来与朕观看便了。翡翠携书回房,赶忙奔至床前,揭开两重帐幕,向问孺道:“方才好险呀!万一皇后来揭一揭帐子,那就不得了了。”闳孺道:“你看门外可有闲人,如没闲人,快快让我回房。”翡翠道:“此刻没人,你要走快走。”闳孺刚想下床,忽又听得他的妻子嫦娥和胭脂两个人,边说话,边要走进来了。翡翠急悄悄地道:“你还是躲在铺盖里面,且等他们来过之后再走。”闳孺刚刚躲进,胭脂、嫦娥二人已经进来,向翡翠说道:“主上命你快查,我们在此守候。”翡翠笑道;“你们二位,在此多坐一刻。这个汤头,主上说得不甚清楚,未必查得出来呢!”二人坐下,候她再查。翡翠又查了一阵,依然查不出来。胭脂忽然打了一个呵欠,又伸上一个懒腰道:“连日少睡,让我暂在翡翠姊姊床上,躺下一霎。”说着,便将那顶覆幕一揭,又把帐子揭开,和衣躺在床上。那时翡翠一见胭脂忽然钻到床上,这一吓,只把她吓得灵魂出窍,双眼一阵乌黑,哪儿还会看得出一个字来。闳孺也在铺盖之内,吓得不敢喘气,只望翡翠赶紧出去,好将她们二人带出。谁知翡翠早已吓昏,非但不把她们二人设法骗出,反而呆呆坐着,连药书也不会检查了。嫦娥此时绝想不到她的丈夫,会在翡翠的床上,自然毫不疑心。就是翡翠吓得发呆,她也以为翡翠急切查不出来,怕被惠帝责怪,便劝翡翠尽管慢慢儿查,越急是越查不着的。哪知嫦娥正在与翡翠讲话的时候,正是胭脂在床上与闳孺入彀的时候。
原来胭脂躺下之后,忽见被内坟起,偏去用手一揭,摹然见被内有一个人,却是闳孺,始知翡翠已与闳孺有了暧昧事情。
倘若闹了出来,三方皆有不利。胭脂与翡翠,本来比较嫦娥来得亲昵几分,自然要帮翡翠,反去示意闳孺,叫他匆吓,免被嫦娥听见。闳孺会意,当然不敢动弹丝毫。谁知胭脂平时也在看中闳孺,因为一时没有机会,只得暂时忍耐。此刻二人钻在一床,乃是天赐良缘。此刻若不有挟而求,就要上违天意,下失人心,还当了得,于是微有表示,闳孺自然是却之不恭的了。
过了一会,嫦娥隔着帐子问胭脂道:“一上床便睡熟了么?快快起来,大家坐着,大家引起大家的精神,不然,我也要睡进来了。”嫦娥说完这句,只把床中的两人,桌上的一位,同吓得暗暗叫苦。桌上的那位翡翠,她见胭脂睡进床去,许久并无声息,知道吉多凶少,不是未曾看出,便是帮忙代瞒。正在要想借句说话,先命嫦娥回报惠帝的时候,摹然听得嫦娥说道,也要睡进床去,自然加二吓煞。幸亏胭脂,那时不能再顾公事已否完毕,慌忙一面答道:“我不睡,我不睡。”一面就钻出帐子,也不再候翡翠查着与否,一把拖了嫦娥走出房来。及至出了房门,翡翠心中方始一块石头落地。岂知接连又是一桩吓人之事。你道何事?乃是翡翠的卧房,走到惠帝的寝宫,必须经过嫦娥的卧房。嫦娥既是经过自己的卧房,便有要紧没要紧的,随便叫叫闳孺。你想那时闳孺自然不在房内,因为没人答应,必致闹破。此时的胭脂,岂有不大吃一惊之理的呢?当下胭脂一听见嫦娥在叫闳孺名字,忙又拖了嫦娥,只向惠帝那里乱奔。好得翡翠此时也已追了出来,三人同进惠帝房内。惠帝便问翡翠,有否查着。翡翠答道:“委实查不出来,陛下或者真的记错,也未可定。”惠帝听了,方才不叫再查,胭脂、嫦娥,仍在惠帝房内伺候。翡翠又忙赶回自己房里。明知此时闳孺,断断不会再在她的床上,但是贼人心虚,总是再看一看,来得放心。这是普通人们的心理,并非翡翠一个人是这样的。
正是:
私情到底防窥破,交好方能代隐藏。
不知胭脂帮了翡翠这场大忙,翡翠如何酬报胭脂,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一人得志鸡犬皆仙两妇进谗豺狼当道
却说翡翠与胭脂二人,本是吕太后宫中的宫娥,平日既在一起,自然较他人为密切。及至一同选做惠帝妃子,各思固宠,反而疏淡起来。又因各人私下看中闳孺,大家表面避嫌,更弄得有些尴尬。现在胭脂既替翡翠隐瞒藏人之事,翡翠对于胭脂,当然万分感激。后来打成一气,一男两女,私下瞒人取乐,且不细说。惟有惠帝,生不逢辰,碰见如此的一位太后,心中愁闷,便借酒色消遣。后因已成弱症,对于酒字,自然减退;对于色字,欲浇虚火,真有片刻不能离开之势。加之皇后不算外,一男三女,宛如四柄利斧。可怜一株脆弱之树,如何禁受得起!于是惠帝勉强延至七年仲秋,竟在未央宫中,撒手西归。一班文武官员,统至寝宫哭临,大家见太后坐在惠帝尸旁,虽似带哭带语,面上却没泪痕,当下个个腹中都在称奇不止。又想太后只此亲生之子,年甫二十有四,在位仅及七年,理该哭得死去活来,方合人情。如今这般冷淡,不知内中有何隐情。
大家既猜不透,只得帮办丧仪,各尽臣职而已。独有侍中张辟疆,乃是张留侯次子,年轻有识。他已窥破太后的隐衷,等得殓后,随班退出,径至丞相府中,谒见陈平。陈平因他是故人之子,格外优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