婿俗鲁,不学无识。现在看了贵公子的丰貌,实在钦慕,窃念义结金兰则马齿己增,想义结父子则不自量力,是以发愁。当下贵侍尚须调养,如与老朽同去寒舍,身体康复后同往京城,费用全由我负担。如果功名有成,荣耀门庭则一生夙愿已偿。如果有辱公子则恕老朽失言,罪甚!”
那时卢梅的川资已尽,又遭灾难,困窘已极。看了罗挺一眼,他也频频示意点头。卢梅忙起身道:“老丈仁慈之言出削市腑,学生感恩不尽,何必太谦。现在就叩拜父亲。”说完施礼,康信仁欣喜若狂,连忙扶起道:“已是这样,人重信义,在于内心,不在虚表。”以礼相还。到了外面,备下几桌酒席,一面又派人叫来车轿。
全店上下和史经济、刘兼让都因老员外收了义子,大家前来贺喜。店内外张灯结彩,吹管奏乐,热闹起来。
不久车轿来到,康阮山又让大家吃饭,父子二人同桌吃饭。画眉有病坐轿,卢君英坐车,罗挺骑马,同康信仁来到他家。
康员外住的安乐村距离客店不到十里,没有一个时辰就到了。他们下车下轿入内。员外家财委实富有,院套家宅不亚于侯门。员外向夫人孙氏告诉收了义子的喜事儿,将卢君英唤进内宅。孙氏见卢君英器宇不凡,心下喜欢。女儿彩金看了,故作害羞,回避躲开。瑞娘、德姐频频杏眼投情,笑脸邀欢。全家上下无不欣喜,唯有女婿张郎一人不乐,见面后只欠了欠身子就躲出去了。康员外收拾书房让卢君英同侍童住下,合家上下设宴庆贺。
卢君英派罗挺进京,打听舅父的消息,画眉的名字改为华如锦,在安乐村养病不提。
正是:
青林飞鸟理翠羽,去舟丝弦唱新声。
却说本书第。回说过,想给璞玉作媒的户部侍郎曹永说的是内阁大学士戴中堂的小姐。戴中堂名新民,号之善,原籍在杭州城外西湖边上,进士出身,曾任两广总督。晚年在苏州又任了一职,以清明才智著称,圣上垂恩,传旨即升京师。
却说戴中堂与夫人程氏老年无子,只生一女,名唤龙玉,从小聪慧过人,十三岁时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戴新民夫妇待如掌上明珠。那年进京时,龙玉芳年十九,想趁此机会选个女婿,同船赶路。七月十四日到了瓜州遇上狂风。戴新民租的是多年失修的旧船,大风中桅杆吃不住劲儿折断下来。这也是天数,龙玉长在深闺,没有见过风浪,正和一群丫鬟站在大船边上看雪浪似的波涛。那折断下来的桅杆正好倒了下来,把龙玉扫进江底去了。
那时戴中堂夫妇从舱里看见大船在江心如同簸箕般的颠簸,连声呼唤请小姐进舱。忽听崩雷巨响,大船几乎要翻,男女老少齐声叫苦。戴新民大吃一惊,连忙出去问出了什么事儿,龙宫已将他的明珠龙玉夺去了。他仰天大哭起来。程夫人一听也昏倒过去。俗话说:“彩云容易散,宝物难久留。”为桅杆击中的唯独掌上明珠莫非就是这个道理!
吹断桅仟,扫落龙玉小姐的那股大风,正好是顾氏等人去金山寺烧香时山脚下遇到的那股大风。琴紫榭投江也正是那一天,同在一个时辰。两船相距四五十里的地方接连两个姑娘掉进水里。一个怨天,一个因人。也就是俗话说的:“事有因,话有缘”吧!
且说众婆子扶起程夫人,戴新民雇了水手下水打捞姑娘,众水手果真将姑娘找到了。只是披头散发,浑身泥水。黑夜间看不太清了,全船上下大喜,都说姑娘找到了,忙抬进后舱。
戴新民听说姑娘找到了,稍放宽心,忙问性命如何,众婆子回话:“虽然嘴里鼻子里塞满了泥土,但心口上是热烘烘,心也在跳,不久可以救活。”戴新民向天祈祷,重赏水手。因奉敕进京日期紧迫,要连夜赶路,就鸣锣起锚。
程夫人知道姑娘已淹成那样,不忍目睹,交给一二名有本事的嬷嬷、妈妈,赶快揉肚子空水。自己在中船里念佛祝福。
众婆子齐动手,将姑娘来回翻动,脱下沾了泥上的湿衣裳,将头朝下空水,忙到了五更天以后,小姐“哎哟”了一声。众婆子大喜,忙给老爷太太报喜:“小姐救活了!”程夫人听了两手合十,高声念佛,合上双眼,凝神入定。大家忙给小姐喂吃的,往鼻孔里薰药,还给她吃了琥珀抱龙丸,用盐水搓洗了身子。小姐才又睡着了。
天明之后,一二个随身丫头来看小姐。一端详,容貌变了,鼻子稍长,脸庞稍宽,眉目相仿,只是耳朵下颏不大一样,大家又惊呆了。
这个姐哪里是龙玉!就是那个命不该绝,死而复活的琴紫榭。她跳进江里,两眼紧闭,耳内如闻雷霆万钧之声,两股水柱象两枚箭镞似的射进鼻孔,直通脑后。她咬紧嘴唇,呼吸堵塞,身不由己地随波逐流,神智业已不清,不知飘流到那里去。时浮时沉,不知飘流了多少里……。忽然鼻孔里发痒,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忽而呻吟着睁开眼睛,一看,身子又在船舱里,满眼都是陌生人,不少婆子和丫鬟围站在她的周围。心里依稀想到大概死后来到阎罗殿了。看墙上有阴影,撩起衣袖一瞧,针脚清清楚楚。她自忖:听说死人的灵魂没有影子,手捺在上上没有痕迹。船舱没有土,没法识辨。站起身往回走,一个婆子忙拉住道:“小姐上哪儿去!您的相貌怎么一下子变了?”
紫榭道:“谁是你们的小姐?我是投江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