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信,我还带在身上,舍不得丢掉,你看。”说时解开外套,从里面拿出信来,递给那女子。那女子看了笑道:“这不是我写的。”罗福诧异道:“不是你写的是谁写的?我为这信还受了一晚的苦呢。”那女子复将信看了一遍道:“这信不像日本人写的,恐是你的朋友故意写了哄你的。我的名字也错了,口气也不对,我叫芳子,这信上写的是月子。”罗福听了,才恍然里钻出个大悟来,登时跌脚道:“是了是了。我同住的那姓张的最会作弄我,可惜他于今不在家。不然,就请你同去问问他,看他如何抵赖。”芳子道:“他在家,我于今也不能去。我就住在饭田町四丁目十二番地大熊方内,你高兴可请过我那边来玩。”罗福喜不自胜,忙用铅笔记了地名,说明日午后七点钟定来。芳子应了在家相等,彼此别了。当日罗福归家。夜间张全回了,少不得骂他不该欺骗自己。次日七点钟,罗福又全身装束,找到大熊方,会了个老婆子,问芳子在家没有。老婆端详了罗福一会道:“请进来,我就去找她来。”罗福进去,老婆引到一间六叠席子的房内,捧了个火钵,放在罗福面前,老婆子去了。罗福看房里并无陈设,一张小桌子塞在房角上,席子旧到八分,只一盏五烛光的电灯,更显得不明亮。
罗福心想:这房子不像是芳子住的。她的房必在楼上,到她房里坐着去等不好吗?想罢,立起身来,轻轻上楼。只见楼上的瓦斯灯照耀得如同白日,罗福推开门看,一眼便望见壁上挂了件狐皮袍子,桌上竖了支中国水烟袋。房中陈设虽不精致,却十分华富。罗福吓了一跳,知道是错了。幸得没人在房内,忙退了出来。才到楼口,听得外面门响,吓得他三步作两步的踏的梯子一片响。梯子下完,一个雄赳赳的男子,披着貂领外套迎面而来,望罗福操着北方口音问道:“你找谁呢?”罗福慌了,连忙道:“对不住,对不住,我找芳子。”那人道:“什么芳子?她住在哪里?”罗福道:“她说住在大熊方。”那人道:“混帐!大熊方住的就是我,有什么芳子?你上楼来,我要问你个清楚。”那人说着上楼,罗福只得跟了上去。那人进房,外套也不及脱,开了抽屉,开了柜子,检查一会,回头打量罗福几眼,挥手道:“你去,你去!”
罗福如遇了赦,下楼回到方才的房内坐着,心想:好危险,几乎把我当贼。正想时,门响,老婆子同芳子来了。罗福站起来问芳子去哪里来,芳子笑答没去哪里。老婆子送芳子进房,告回避,关门去了。芳子道:“我并不住在这里,这婆子是我的亲戚。”一边说一边拖罗福同伴着火钵坐厂,彼此攀谈起来。
罗福心迷神醉,要求芳子和老婆子办交涉,借房子住夜。那老婆子历来是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的,况一个卖弄有家私,一个果然爱你金资,怕不成就了这幽期密约。这一晚腿儿相压,脸儿相偎,手儿相持,颠凤倒鸾百事有。罗福到东京,这便是破题儿第一夜。次日珍重后会才别。
二十日后陪着姜清等演习子几天新剧。姜清借了几套阔西洋妇人衣服,初次装扮起来,连同演的人都看呆了。自己也对着镜子出神,忘记了镜子里就是自己的影子,以为另有个这般美的女子,并且是个真的。差不多要和她吊起膀子来。及悟了是自己,又疑心自己不是个男子。一想到了是做戏装马克,那霎时间佳人薄命之感,便奔注脑内。不啻自己就是马克。一颦一笑,一出词一吐气,无一不是马克。就是真马克复生,见了也必疑是自己的幻影。如此径演到二十九日,都已圆熟。次日,午后三点钟光景,齐集青年会,束装布景,五点多钟来看的人便不少。西首一排二三十位中国女性学生,一个个都是玉精神花模样,静悄悄眼睁睁的等马克出场。这日黄文汉、郑绍畋、周撰、李锦鸡都有优待券,先到了,坐在前面一排椅上。后面来的人络绎不绝,顷刻之间,楼上楼下,挤得水泄不通,都望着台上拍手催开幕。到六点钟,罗福将幕一揭。楼上楼下的千百只眼光,一齐射到马克身上。不约而同的千百只巴掌,拍得震天价响。有几个忘了形的狂叫起来,倒把那些女国民吓醒了,幸有人叱了几声才住。于是台上聚精会神的演,台下失魂丧魄的看。演一幕,欢呼一幕,径到十点多钟才罢。次日元旦夜也是如此,不过男子少了几位,女子多了几位。男子换了几位,女子没有换。黄文汉、周撰、郑绍畋,这晚都没有来,李锦鸡混入女人这边坐了。戏完,李锦鸡极不得意,回到东乡馆与下女调了会情睡了。次日起借着过年,会朋友打麻雀,推牌九,吃花酒,快乐无边。这也不只他一人,凡在东京的留学生。到这时候,没有不各自寻些快活的。不过薰莸异味,雅俗殊途罢了。其间寻常嫖赌小事,难得详写。
似水流年,新正已尽。有学校的依旧上课,无学校的照常吃饭。与看官们久违了的那位黄文汉,这时候已同着几个同乡,在代代木佃房子住了四五个月。因其中无甚大事故,没有请他出来。这日正是二月初六日,早起即飘飘的吹下了一天大雪。
吃了早饭,正在读新闻,忽来了个四川姓伏的朋友找他。那姓伏的单名一个焱字。民国成立的时候,说是在四川省立下了奇功。南北统一,他功成身退,不久即到日本来,在代代木不远千驮谷町地方佃了栋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