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绍介给他一个朋友,教我拿着信去见,他那朋友姓阳。我找着了一看,是个五十多岁的胡子,住在一间三叠席子房里,身上穿得破烂不堪。我坐都没坐,就跑出来了。我如何肯嫁他那种穷鬼老鬼?请人替我写信去北京,质问我丈夫,没有回信。直到于今,也不知他结婚是真是假,要什么时候才来迎接我。我因为没有生活,三个
月前方到这,我来伺候我这主人。”
熊义道:“你那丈夫姓什么?是哪省的人?”花子道:“我丈夫姓汪,叫汪祖纶,是江西人。”熊义道:“你是怎么嫁他的?没和他订立婚约吗?”花子摇摇头不做声。熊义笑道:“汪祖纶我认识他。你前年不是在他家做下女的吗?”花子吃惊似的,望着熊义道:“你怎的知道?去过他家吗?我是有些像见过你的。我初到他家,本是当下女,只两个月就改了。你既认识他,请你替我写封信去,催他快来接我,好么?他动身的时分约了千真万真,不过四个月准来接我。于今差不多十四个月了,除接了他第一次的信外,一些儿消息也没有。我想他当日对我那么好,何至一转脸便将我忘记了?他平日最喜说玩笑话,害我着急,我猜度那封信说结婚必是假的,是有意那么写了来试探我对他的爱情怎么样的。请你替我写信,教他只管来调查,看我自他走后曾做过一件没名誉的事没有。他对我好,我知道;我对他好,他也要知道才好。”熊义见花子这种痴情的样子,心里着实替她可怜。熊义原不认识什么汪祖纶,因料着花子必是在他家当下女,胡乱姘上的。中国人哄骗女子的本领比世界各国人都大,花子的脑筋简单,听信了汪祖纶图一时开心的甜言蜜语;接了那种信,还痴心妄想,认作是有意试探。
这种痴情女子,也算痴得有个样子了。熊义打算点破她,教她不要指望了,一看她正扯着衣袖拭泪,恐怕说破了,她更加气苦,只略略劝说了几句。忽听得楼底下门铃响动,花子忙收了戚容,跑下楼去。熊义也起身到楼梯口,见安子提着一个书包,走到楼梯跟前,抬头望着熊义,笑了一笑,走上楼来。
今日是第二次会面,不似昨日那般客气了,熊义伸手接了书包,握了安子的手进房。安子笑道:“你来了很久吗?我昨夜忘了,不曾说给你听,我午前有课,害你久等。花子泡茶给
你喝没有?”熊义笑道:“便再等一会也没要紧。花子倒是个可怜的人,方才在这里对我说她的身世,说得哭起来了。你知道她的事么?”安子道:“怎么不知道。她因嫁过中国人,至今见了中国人,就和见了亲人一样,问长问短,纠缠不清,总是求人替她写信。她听我说美术学校有两个中国学生,她便要去会面,探听她丈夫的消息。我说这是两个女学生,怎么会知道你丈夫的消息,不要去惹人笑话罢,她才不敢再说了。今日也请你写信没有?”熊义道:“请是请了,但我没替她写。她那丈夫既有信来拒绝了她,她如何不另从别人?”安子道:“她肯另从别人倒好了,不会这般痴了。她是个迷信中国人的。
她对我说,若她丈夫真个和别人结了婚,不来迎接她了,须得与她丈夫一般年龄的中国人才嫁,日本人是不愿从的。你说她的希望不是很奇特吗?”
熊义笑道:“中国人与日本人比较起来,中国人只怕是要好些。”安子道:“你是中国人,自然说中国人好。我不曾和中国人交际,不知道怎样。但时常见各种新闻纸上登载中国人的事迹,比日本人好的地方却没见过。只有几年前,听人说过一桩事,是中国人干出来的,我当时澈心肝的佩服。不知你那时在不在这里?有个湖南人,叫胡觉琛,在士官学校学陆军。
世界各国的海陆军,都有些秘密不能教外国人学的,我们日本自然也是有的。教授的时候,每逢要秘密的地方,就教中国学生退出听讲席,等教授过了,才喊进来,接续听讲。中国学生有些气忿不过,瞧着没人的时候,悄悄跑到教员房里,将那些有秘密不肯教授的教科书偷了出来。天良好的,偷出来尽日尽夜的抄写,照样誊出,仍将原书偷偷的送回原处,免得那失书的教员受累;没天良的,偷了去,便藏匿起来,或暗地运回本国去。那失书的教员,遇了这种人,就受累不轻了。我日本的
法律,这类事是依泄露军事上的秘密治罪。那胡觉琛在士官学校,平日的成绩极好。教员中村大佐很契重他,下了课即邀他到教员室谈话。这日中村大佐忽然不见了一部最紧要的书,暗自调查了几日,没有影踪,不敢隐瞒,只得报告校长。校长传谕众中国学生,是何人窃了去,赶快送回原处,不加追究;若仍敢藏匿,将来查出来了,加等治罪。众学生没一个露出可疑的形迹。又过了两天,哪有原书送来呢?校长也着急起来了,因那部书的关系太大,弄不回来,一个大佐的性命便活活的葬送在里面了;并且连校长自己也得受很重大的处分,不得不呈报参陆部。参陆部得报,登时将校长和中村大佐收入监牢。全学校的教职员都恐慌的了不得,什么地方都检查遍了。对于那些中国学生,利诱威吓,使尽方法,也没一点端倪。中村大佐已自分必死,还是参陆部有些人情,故意把判决稽迟了半个多月,委实不能再延,看看要判决了,中村大佐已和家人戚友诀别了、那胡觉琛忽然到参陆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