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小人与郁夫人叫头。这位侯爷乃江南仁和县人氏,翰林公子,名潜,表字云龙,八月十三日贵降。这侯爷恐夫人不信。吩咐将此细言禀郁夫人知晓。”郁夫人见话说符合,必中大喜,向杏花道:“怪不有他要那玉香圆去看,原来是他哟!可惜我方才不曾看个明白。”杏花说:“我偷看了一眼,年纪容貌九分是他,远远见个白脸儿,就是不大真切,那堂上好人哪!”仆妇说:“千真万真,大姐怎么还说九分八分呢?夫人不必生疑,快随我们进衙。我家夫人那里恭候,去迟了恐侯爷见怪,责我家老爷不会办事。”
当下海棠心无二意,欢欢喜喜,拜辞了江家母女,只说:“等老人家回来,替我致意,恩有重报,义不敢忘!”慌的江爷婆儿大嚷着,只说:“简慢夫人了,空坐夫人哩!”母女送至轿前,仆归伴当跟随去了。老婆儿问着女儿说:“这夫人到底是那里来的?你们说了半天,我也有听见的,也有听不着的,可把我糊涂杀。”秋月笑道:“走,走,等我到屋里细细儿的告诉妈去。”
不言他母女闲谈,且说郁氏轿至察院,伴当通禀进去,不多时吩咐出来:“侯爷有令,请夫人在内堂相见。”这一来,不似前番,那其间真夫妻改头换面,假内藏真;这而今假夫妻假名影射,真而又假。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四回 高梦鸾金殿辩冤 吕国材黑狱自尽
且说伴当、仆妇跟着小轿,不多时到了县衙。海棠、杏花下轿,狄夫人迎入内堂,梅香伺候,备下香汤,二人沐浴更衣,设筵款待,吃茶叙话。等至天晚,备轿送至察院。
且说小姐中堂正坐,只见青梅笑嘻嘻的走来回话:“外面又送夫人来了。”小姐说:“赏送来人每人二两银子,请郁夫人内堂相见。”青梅领令去。不多时,领海棠、杏花进来。青梅低声说:“上面就是侯爷,娘子小心拜见。”郁氏进房止步,定睛往上观看,只见案边灯下坐着一位少年官长,头戴软翅纱巾,身穿水红领,白面朱唇,十分美貌,却不是寇公子模样。海棠心内惊疑,只得拜到在地。小姐一见忙站起,走至面前,双手来挽,说:“娘子请起,救命之恩,尚未报答,故人相见,何必行此大礼?”海棠见说,后又抬头看了一看,暗道:“莫非是他?怎么不是他那模样儿了?”心下惊疑不定,说:“大人请自尊便,贱妾尚有下情。”小姐见他不起,回身归坐。说:“娘子有何话说,何不起来讲明?”海棠说:“求大人开恩,放妾等出去便了。”小姐说:“哎呀,娘子!此话从何而起?咱夫妻出生入死,好容易会在一处,何故又要辞去?莫非怪下官有什么不周之处?夫妻之间,何妨直说。”海棠听了这句话,抬头看了,心中又想,心中想了,抬头又看,总也辩不出是真是假。把个聪明不过的俏性灵心,登时间搅的糊糊涂涂,怔怔呵呵,看着小姐,竟说不出话来。小姐笑道:“娘子离别未久,怎么连小生的面貌也不认得了?那年六月十八日,下官与兄长深夜闯入娘子野青园内,多蒙娘子慷慨护庇,让进房中,谈心叙话,会着舍妹。那一夜三姓联姻,玉香圆为定,乃小生亲手递给娘子的。曹兄送舍妹去柳黄村岳府避难,娘子与小生改了女妆,自此分手。小生身在他乡,未尝一日忘卿。如今侥幸成名,正该咱夫贵妻荣,共相欢聚,娘子何故薄情?不肯相认?”
郁连荚听罢梦鸾一夕话,言语句句是书生。慢慢抬头观仔细,越瞧不是寇云龙。海棠比际无主意,悄语低言叫一声:“杏花替我留神看,这人可是那书生?”杏花摇头说:“不是,二人颜色不相同。初时看去觉相仿,仔细观瞧有变更。寇公子是个四方脸,这老爷面如瓜子一般同。”海棠点头说不错,连连尽礼在尘埃。心忙意乱称元帅:“休得取笑我愚蒙。大人实非寇公子,怎敢冒认妾应承?冒渎虎威该万死,贵手高抬把贱妾容。望乞放我出察院,恩如再造胜重生。”佳人坐上哈哈笑:“娘子眼力甚精明。下官果非寇公子,都只为贱名偶与令夫同。下官有句衷肠语,娘子留神仔细听。寇公子飘流在外三四载,不亚如断线风筝水上萍。祸福吉凶无定准,何年月日得相逢?时光易过青春去,辜负羞花闭月容。况娘子身被奇冤遭缧絏,险些儿碎珠收玉丧监中。不遇下官翻此案,还不知结果收圆怎么终。借此得会芳卿面,前缘有幸甚非轻。奉劝娘子休固执,常言到:事逢变处把权从。娘子若是不嫌弃,下官尚自室中空。跟随本帅将京上,就把你认为结发请皇封。一品夫人就是你,胜似偏房作小星。愿与不愿只管讲,不须委婉与耽惊。只要芳卿如意,下官最是体人情。”海棠听毕一夕话,一阵心酸珠泪倾。口中长叹呼元帅:“多承雅意命难从。念妾身父母早亡年幼小,被族兄卖入花街柳巷中。自愧失身难退步,欲弃风尘恨不能。野青园奇逢巧遇寇公子,三姓联姻一夜中。他本是翰林之后清高品,可敬他不弃烟花下贱轻。慨然应许留信物,山鸡得与凤为朋。既然受定身姓寇,焉敢失信背前盟?若逢元帅在前三载,叠被铺床实愿情。大人雅意如山重,薄命人福浅缘悭不敢应。况大人一人之下千人上,品重爵尊贵又荣。少什么淑女名媛香粉黛,金钗十二美姣容?蒲柳之姿难仰就,守信终身等寇生。求大人,连放妾等出察院,便是天高地厚情。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