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连声说:“可伤,今年他有多大了?可曾纳聘定妻房?”婆子
说:“正南正北的短命鬼,二十五岁见阎王。我指望,回乡把他老婆娶,不料他无福作外
丧。”伏氏说:“剩你一人坟难看,那里荒凉少村庄。何不在此伏侍我,强如独自受凄凉。”
婆子说:“又蒙垂怜多万幸,老婢子尤如上天堂。”伏氏说:“另去派人把坟看,我与他们
再商量。”蜂儿背后撇了嘴,望着任婆把脸一扬。说:“我的太太,这点小事儿也不作主,
难道说还去回禀二娘娘?若要照先把他奉,准备着日后大饥荒。方才说那回书话,可要强
长威风作主张。趁此若不拿下马,过后儿休想再投降。事已作到关口上,还讲什么细商
量。”婆子说:“蜂儿姐之言说的是,劝你不必热心肠。回书若不叫他写,千岁回来那个
搪?”两个人你一言来我一语,伏夫人口内无言心内慌。
伏氏低着头思忖多时说:“你要不了叫他去。”蜂儿得了个“叫”字,答应一声,两脚如飞而去。婆子望前凑了一步,说:“方才那回书的话,你老千万想着叫他亲笔写。他要推辞,可就趁势儿翻了脸,不怕他不拱手让位。”伏氏搭着眼皮儿,总不言语。不多时,蜂儿把素娘请来,慢步掀帘,走进房内。
伏氏自觉心惭愧,勉强抬头举目观。只见他浑身乱抖无气力,面色如同纸一般。蛾
眉双锁愁无限,秋波含泪万般难。娇音却弱莺声哑,头以蓬松似乱毡。慢向床前深万福,
说:“夫人呼唤有何言?”伏氏一见这光景,不由一阵好伤残。理亏情虚心乱跳,不知起
首怎开谈。未曾说话先红脸,言迟语慢甚阑珊。说:“这封回书怎么写?贼偷了孩子主何
缘?杨府的管家等着走,须得人去把坟看。老任在此哑叭死,这个干系叫谁耽?老爷回来
怎么好,叫我实在的为难。”素娘听着全不懂,发怔无言眼望天。婆子一旁就努嘴,蜂儿
背后眼急圆。二人不住打手势,教着他生嗔把脸翻。伏氏越发糊涂了,素娘启齿问根源。
说:“夫人之言奴不懂,什么回书那个传?杨府的管家多咱到,哑叭几时赴黄泉?”伏氏
开口才要讲,只见蜂儿走向前。
说:“二奶奶不知,奴婢替夫人说说罢。这是千岁寄来的家信,杨舅老爷差人送来。书中紧问的是公子好否,急要回书。夫人见字,又是为难,又是生气,不知回书用何言词对答老爷,因此气的连话都说不上来。”素娘听毕,泪流满面,呜呜咽咽哭个不住。任婆子向前与素娘叩头问好,素娘勉强擦泪回答说:“你哑弟可惜怎么就死了?”婆子说:“正是该死。”蜂儿说:“杨忠说:舅老爷吩咐快写书,他一半日还要急急回去。”一面说不住与伏氏送目。伏氏向素娘说:“你想个主意,怎么才好?”素娘大恸道:“妾身此时心如刀搅,残喘难延,望夫人吩咐一声,就照实言叫费先生写写罢。妾身扎挣不住,暂且告退。”遂道了一个万福,晃晃荡荡,走出房门,哭向后边去了。
蜂儿、任婆一齐向前悄悄说:“夫人,夫人,借这个因由,快唤他回来,一声断喝说:好贱人,我合你说话未完,你竟自走了!孩子是你丢的,书子偏叫你写!他要分辩,就给他个利害。”伏氏把双眉皱:“哎,罢呀,罢呀!你们别闹咧!你们看他那付待死的样子,怎么忍的还闹?我实在受不的。我生说不出来了。”说着。眼圈儿通红,把靠枕一推,面朝里躺下,闭上眼睛,不言语了。任婆与蜂儿面面相觑。只见伏准走进房中,用手推着伏氏说:“我的亲妈,你这样老实,事已至此,慈悲不的了!”伏氏翻身说:“你也呕我来!我生来就这样秉性,人越七嘴八舌,我越发乱,说不上话来。我又不会利害似人家那响花花的嘴,自以为能,我听着吵的慌。”伏准说:“你老到要响花花的呢,也得会说他。”伏氏说:“我不会说。罢,不何好歹的冤家!劳勤今早来说,你妈又不好呢,我这心里烦上加烦。就是后房的,你们拘拘良心,想想他有什么不是,只叫我望他闹!”任婆说:“我的祖宗,你想那两国相争,难道都有仇恨?无非为的是争夺天下!如今咱这勾当,也是一般,有他无我,势不两立。你老要不贬他下去,哼哼!”蜂儿说:“莫说别的事,那仓库的钥匙,怎么望他要?”伏氏说:“胡乱混去罢,我实在不会闹也不忍的闹!”蜂儿把眼东丢西丢,晃着脑袋,鼻子里一笑。任婆子撇着嘴点头。伏准推着伏氏说,闹的伏氏急了,把手望床上拍着,大声说道:“好妈们,都出去罢,让我歇歇儿,躺躺儿罢!”遂掉过脸去,唉声叹气不上。
伏准把手一招,三人走到外间。伏准低低向蜂儿说:“看这个光景,他老是不能作事的了。莫如这般如此,你去传道假旨,看是如何。” ,
蜂儿点头说:“等我去。”掉转身躯把步挪。出了后门朝后走,越过穿廊脚如梭。未
进兰房先卖嚷,一声怪叫嗓子泼。故作惊慌装模样,说:“二奶奶这可了不得。夫人今朝
大动怒,嗔怪你老礼不全。话来说完撂下走,回书到是怎么哟?定叫你老亲笔写,杨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