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郡主回首时,若不是大奶奶在这里,一个正主儿也没有呢。林大娘还死拉我出去!”郡主道:“他是大管家娘子,自然该巴结新主儿!”林之孝家恰在旁站着,把脸涨红了,忙退出去。探春怕王夫人不好意思,道:“再游一处罢!”随到怡红院,芳官接着献茶。邢岫烟道:“这海棠又开了。那年失了玉,妙玉扶乩,什么‘青埂峰’、‘大荒野’,二哥哥后来到了没有?”宝玉道:“说到就到,说不到就不到。邢妹妹你还执滞!”王夫人想起袭人,因看着宝玉,和宝钗道:“早知他仍回来,我与你坑了个人!”宝钗道:“太太说袭人么?要他来也不难,他本来又稳重,又妥当。”
宝玉冷笑道:“宝姊姊说他稳重,自然稳重。可惜你没有同我做梦呢!”黛玉道:“正要回明太太,这怡红院旧人死的死,嫁的嫁,只有四儿和莺儿,求太太都赏给宝玉罢。大家也有些照应。”王夫人道:“只要你们姊妹情愿。宝玉此刻居然是大人了,我还管他呢!”宝钗道:“听凭郡主大裁,敢不跟着!”
说着出了院。到紫菱洲,说起迎春,大家落了些泪。随到秋爽斋,探春道:“这儿株芭蕉,我至今爱他,可惜少得多了。郡主可补种些,仍等我来住!”因放船到缀锦阁。郡主道:“三位太太请坐。我们要上去祭芙蓉仙去!”
上去看时:只见流苏结绮,软绣开屏,烛影摇红,香烟篆碧,中间供一幅小像,丰神旖旎,宛如凌波仙子一般。座下即供着个美女耸肩瓶,瓶内一枝风露清愁本色花。底下四十个缠丝五色玛瑙碟,装着四方冬夏时鲜果品,其余便是前书所谓“沁芳之泉、枫露之茗”。中间设下绣彩拜褥。先是郡主赐香,次即宝玉穿着雀金泥裘主祭,紫鹃等陪祭。祭罢,把前日这篇诔文改了好些,对众读毕。然后李纨、岫烟以下与晴雯好的,无不来助祭,宝玉力辞不肯,只得在旁还拜。又有麝月、雪雁一班,虽如今当了管家娘子,旧时同事也来尽礼,随又玉钏等也来叩谒,闹有一顿饭时,方毕。
下楼来,郡主道:“日将午了,太太不要饿了。午饭摆在那里?”王夫人道:“还是这里罢!”紫鹃、芳官等忙叫值日的,把泥金五色大盒子盛着菜端将上来,又忙安放杯箸。原来这贾府旧时媳妇侍候规矩,贾政因有郡主在内,其李纨亦已受贾兰诰封为太恭人,特命捐免,今特表过不提。饮毕,只见水亭上锣鼓、箫管,先行奏起仙子面前献的开台三出来:第一《扫花》,第二《荣归》,第三《骂曹》,郡主道:“如今阿瞒也多,须得多几个好事的判官才好。”唱毕,小旦复来请戏。
王夫人命他拣拿手的做,不必点。姨妈说:“我昨晚听得宝丫头说,你们今日有诗社的事,何不请便!我和太太、爱听戏的奶奶、姑娘,仍在这里,不好么?”黛玉等正合着意思,遂托尤氏、平儿做主人,命紫鹃、芳官在此照应。自己恰同李纨、岫烟、宝钗、宝琴、探春、湘云等到潇湘馆里来。
那知宝玉已将文房四宝安放停当,等得不耐烦了,见了便要拟题。宝玉道:“今日此举原为晴仙而设。我意用东坡芙蓉城体韵,做芙蓉仙子曲联句一首,可好么?”众人都说:“这却新样,就是你起。”宝玉也不推辞,提起笔来,道:仙之来兮花拥轩,仙之去兮花落瓶。
黛玉摇头道:“凑”,因续道:
仙耶花耶两寓形,芙蓉拘影同娉婷。
大家都说:“浏漓浑脱!”李纨道:“如今要入题了。”
忙道:
仙兮娇小心最灵,花枝无玉嗟零叮
湘云道:“把宝二爷也写上。”
如皋大夫眼忽青,宛如玉树移谢庭。
宝琴道:“如今要写实事了。”
一弯凉月光照棂,扇纨撕去风泠泠,声如裂帛雅可听。
探春道:“我也有了。”
怡红院落夜不扃,悄如鹤步虚竛屏,薄寒中人谁所令?
岫烟忙道:
病余无力倚枕屏,一星火燔孔雀翎,压残金线功谁铭?
黛玉道:“又要转了。”
无端内讧生戒冥,慈闱一怒如雷霆,护花无计悬坐玲。
探春道:“骂得受快!”因接道:
麻姑爪长难再经,罗礼血旧空荧荧。
李纨道:“须得虚转几句”。因道:
芙蓉仙馆连东溟,仙香杳兮花冥冥。
宝琴道:
幸我通天表帝廷,仙再降兮花再馨。
湘云道:“不要虚了这亭子!”因道:
拒霜面面芳沁亭,琼筵肆设谢芳腥。
岫烟道:“我押我的。”因道:
群芳下拜齐涕零,林李周史薛贾邢。
宝玉道:“以下五韵,我代劳罢!”因道:愿花如菊延仙龄,更烦青鸟传叮咛。明明三五东方星,仙乎仙乎君独醒,爱河浪合三生萍。
大家读了一遍,黛玉道:“这用前人韵联句,倒还首尾一气。但你后面几韵太亵些!”宝玉道:“我知仙子必不恼我。”
恰好来请上席,大家遂过去陪着看戏、吃酒,席散已二鼓了。
宝玉盥洗更衣,独自一个再到祠中。只见香烬碧消,烛花红隐,剔了一剔灯,取出指甲,含泪剪了一寸,和鹊脑香烧着,便向里间坐定。看那“幔隐海红,帐垂山碧,锦衾绣褥,掩映生辉”。正凝想间,忽听得道:“宝二爷,真信人!”抬头看时,那仙子已端然立在面前,忙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