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左厢巡察使张雄、右厢巡察使贾奕,并左右都巡使孙荣和缉察皇城使窦监,一闻此报,急点了手下巡兵二百余人,人人勇猛,个个威风,腿系着蓝白缕的粗布行缠,各着是鸦青衲袄,有手持轻弓带着短箭的,有手持闷棍挎着腰刀的,急奔着客店里来。一声吆喝,巡兵有上了房的,上了树的,一时和蜜蜂儿归窝一样,将一个小小客店团团围住。当先是张雄、贾奕,各仗着一口朴刀,奔入上房。后面是孙荣、窦监,叱喝着巡兵道:“可是教贼人跑了。”说话之间,谭稹已隔窗窥见。一见是张雄、贾奕二人,都面貌很熟,先放了心,张雄问道:“你不是谭稹兄吗?”贾奕亦蓦然想起,伏地便拜,谭稹笑道:“二位是作何而来?”贾奕笑着道:“我当是谁?”因叱着巡兵等先行散去,告店主道:“你们妄报,这位是泗州的都监,有何差错在我身上。”遂又引窦监、孙荣等彼此见面,谭稹笑着道:“俺不知东京里这么严紧?如此倒劳动诸位了。”张雄笑道:“再休提起,如今这一分差使好生劳碌。”因将那王英监斩换了正身,及事后如何搜索他等,都如何劳碌的话说了一遍。谭稹道:“为国勤劳,应当如此。但是于无辜小民应放宽些,幸我是遇了诸位,未曾吃苦,若遇了不相识的,岂不冤屈。”窦监笑了道:“这也无法,我今有太尉钧旨,开封狱里已收满了,又加了二十间房,仍不足用。狱里差拨都个个发了财,巡兵使臣亦有了衣服穿,虽然招怨,亦实无法。”谭稹笑了笑,听这样说,知他都因此忙碌,有贿赂发了财,但是又不好指说,第一也知道贾奕本是个文武不成有名的泼皮市侩,第二也知道他等俸给太少,尽日就指着欺民害民吸民的骨髓生活。问贾奕道:“贾兄亦有了老小么?”贾奕道:“什么老小,只还是独自混。”窦监等笑道:“你不要隐瞒,着实告谭兄说,我们几人也就是贾都巡十分快乐,粉头娼妓有哪个不怕他?有他要作了靠山,任着意儿反。”谭稹亦只得陪笑,勉强凑道:“若这样时,贾兄也领我看看去。”众人亦齐打伙儿的说道:“这时正好,先往鸡儿巷看看师师去。”刚说至此,只见有几个巡兵气急败坏的跑来,进来都单腿跪下,口中禀道:“启禀相公,今又有报案的,据说有大盗,自称皇帝,又自己宣扬姓宋,敢莫是宋江到了不成?”众人都一惊非小,告贾奕道:“你且在这里陪伴谭兄,或同了谭兄去看看师师去。我等要捉贼去了。”说着便点巡兵,叫跟着报案的赶急先去,勿令那贼人逃跑。贾奕亦邀了谭稹一同出店,一面笑道:“我们且先到潘楼,吃两杯酒,随着往东鸡儿巷桑家瓦子,再看那师师去。”谭稹笑了笑,因闻有宋江到了,不知他等能否拿住,因问着贾奕道:“窦监武艺到是怎的?”贾奕笑着道:“哪有武艺?也只是和我一样,今日也不知谁家该当晦气,硬说有宋江来了。这事也该他几个发点儿外财。”说着,便引谭稹行至一处,只见那街市之上十分喧闹,贾奕指道:“那是十字街,这是土市子,又叫竹竿市。”只见街北向南,有一座大酒楼,满扎五彩欢门,贾奕指道:“这就是四远驰名潘楼酒店,我们就在此吃罢。那边樊楼,目下已改为丰乐楼,因为三层楼上能看宫内,现因戒严,已暂行禁止了。”谭稹答应着,二人就进了潘楼,捡个阁儿,二人坐下。
只见那灯烛闪耀,有浓妆艳裹的不少妓女,皆聚于主廊之上,远远望之,宛若神仙。贾奕指着道:“这个叫奴称心,那个叫徐婆惜,那个叫封宜奴,那个张七七,曩有个王京奴,生的最美,小弟也很是垂涎,不想今春叫蔡太师买了去,送与杭州的朱提举作侍妾了。还有一个即是所说的李师师,生的也千娇百媚。不瞒兄长说,和小弟很相好,方才他等就说是她。”随唤妓女中,一个叫小毛团的,过来侑酒。这时已早有酒博士将酒食果品等物,俱用着银制杯盘摆列桌上,毛团亦挽袖斟酒,斜着那一双媚眼,撇着朱唇,笑望着贾奕道:“今日师师怎么也放你出来,这却是奇异事。”贾奕笑的两眼要合到一处,半晌笑着道:“我们散了。”因握了毛团手,坐到怀里。谭稹因为人正大,眼看不惯,只是又碍着情面,问贾奕道:“他们去办那强盗,怎么不来?”问了两遍,贾奕和毛团两个正然摸索,一句也没有听见。谭稹又问校场是几时考试,贾奕因恋着毛团,哪顾答话。毛团倒很知羞涩,推了贾奕的手,笑着答道:“大概是后天考试,明日点名。”谭稹因贾奕这样儿,毫没有正经,遂吃了两杯酒,站起身来。贾奕已被酒使的大有醉意,谭稹辞道:“小弟要回店去了。”贾奕亦醉里说道:“明日我再去邀你看师师去。”谭稹亦囫囵答应,回店不表。
且说窦监与张雄、孙荣等领着巡兵,来至一处,抬头一看,不是别处,正是唱曲妓女李师师家。本当闯入,因碍着贾奕情面,叫那个小二道:“里面是什么鸟人,自充皇帝?”小二道:“小人亦不知底里,只因薄暮,有三个官人来,在此吃酒。”孙荣又问道:“怎么就知是宋江?”小二说道:“问他上姓,那人在酒后说道:“三公六卿,所有的文武官都属他管,姓个宋字。这不是宋江是谁?”张雄惊吓得低低说道:“不要惊动,且令把左右围住,上房去看。既是宋江,断必有大将跟着,宜用着挠钩绳索埋伏就了,我等好鼓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