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人,免得付饭,不饿死便够了,哪里去想富贵,咱也没有这个大梦。”相士道:“我在江湖四十年,阅人颇多,难得这好相。岂谬哄的?”合店的客商都来看他们说话。那店主人见他两个说得亲热,便踅过来插个嘴道:“陶相公你既是识得他后边富贵,今日何不送他些银钱儿?待他买件衣服穿,做些小生意儿,省得讨人厌恶,也是你的恩典。且待他富贵了,来补报你,也是使得的。”那进忠又急起来了:“这相公好意儿为你,把这句言语来哄咱出门去,你倒把这话来抢白他,又来嘲笑咱。教你不要慌,待会儿包你这个门窗户闼,没得一些儿剩还你!”披了衣服便跑。
那相士与众人,晓得他去报那些花子来了,抵死扯住他。那相士道:“你说是我用这话哄你去,还不信我吗?”便在腰间绣袋里摸出一包银子来,有二两多重,递与进忠道:“你拿去,一半买药吃,医好了这个疮;一丰买肉吃,调养这身子。若用完了,仍到这所在来寻我便了。”又写个药方儿与他道:“只要你一心去医治,看你面上,部位齐整,这些滞气也将散了。你且好了疮来,我还有话儿。”进忠磕头谢去。这些看的人和那众客商、店主人见这相士把银子与他,又是这些话叮咛他,一个个都呆了,正不知道那进忠为神明四次显灵,自家知道后来富贵的。那相士果然好双眼哩。正是: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相士赠金
话说娥进忠得了相士二两银子,又许着后日富贵,心里爽快了一半,觉得疮也不甚疼了。便想道:“俺既有人扶持,难道还去讨饭?”却要离那一班花子,把银两藏在腰里,走去对鲍宁说。“今日俺遇着一个亲戚,躲避不迭,他可怜俺,要带回家去。不敢负他这片好情,只得要和他同去,特来告别老公公。”鲍宁道:“咱们没造化,你这个妙人,不能够长相守,又要去了。有事经过,看我一看。待咱筛壶酒来吃,明日去吧。”进忠道:“他们等着俺哩,不得耽搁了,待后日来看老公公吧。”辞别了,进忠便大踏步走出城外,好寻个乡村庵观里住着,买药调治。
正行间只见一堆人挤着,有个人见了进忠说道:“魏花子来了,叫他拿便是。”叫道:“魏家你来,有一宗好事作成你。”进忠上前道:“有什么好事?”那人道:“房儿上有一条蛇,你若有本事拿得,给你三百黄钱。”进忠问道:“什么蛇?”那些人说:“不晓得什么名色。但见是满身乌黑的,梢儿极细,约有七八尺长。”进忠想道:“是乌梢了。俺拿他吃了,赛过灵丹,还要吃什么药。”便对众人道:“怕人哩!待俺瞧一瞧,不知可下得手哩?”便担张梯子,登上去一看,进忠见这蛇团团地盘着,像个伏气的一般。进忠便下梯来道:“好大哩!筛酒来,助俺胆气。三百钱少,要五百,够一件衣服钱才去拿哩。”那人家怕得很,就是一千,也肯出的。男子汉意儿不肯添。只听得里面宅眷们道:“就是五百吧。”进忠道:“先交钱,后拿蛇。”里面慌忙取出五百黄钱来。进忠一连吃了五六碗酒,便解下长袋儿,登梯子上房,吐些唾沫,搽在两手。这蛇动也不动,凭他装在袋儿里。下梯来,取了钱便走。
进忠心里暗喜,像个得了宝贝的,今番这疮要好了。走到一个荒野地面,见所古庙,进忠便走进庙门一看,七塌八倒,满地乱草,甚是荒凉。只有一个老道人看守。那时进忠已自撇下叫化行头,换着几件光鲜布衣服了,便问那老道人:“你们有几个?”这老儿笑嘻嘻不做声,指着耳朵。进忠晓得是聋的了。把嘴来就着耳边,大叫道:“你们有几个在这里?”道人点着头伸个指头道:“一个。”进忠喜道:“越发凑巧,俺可安身了。”便去买些酒、米、豆腐、青菜、油、盐等件来。那老道人见了,满脸的笑道:“客官儿要在这里住吗?”进忠也点着头,便弄起饭来,安排素菜,请这道人吃一餐饱的。那道人便邀进忠到房里,让床铺与他睡。进忠便摇手,就着耳叫道:“不稳便。”指着西边一间空房,要另自住。那老儿便来帮他支床铺。
进忠辞他去,掌个灯儿,打发那老儿去睡觉。自已收拾这房里,停当了,便取那长袋,到后边空屋里,剥这条蛇。打上一钵水,洗净了,把个砂锅盛着,就砌个地炉,拾些枯枝,偎着煮到半夜,身子烦倦,收起了,息灭火。睡一觉起来,又点着火,煨到天将明的时候,放些酒儿、葱丝、椒盐儿,就是糊粥一般了。趁着空肚子,就着三四碗热酒,都吃干净了,把米儿、钱儿放在桌儿上,掩着门睡,直到巳时侯,那老道才爬起来,不见动静,推门进来。进忠醒着招那道人,就着耳叫道:“俺要睡,你拿米去煮饭吃,拿钱去买素莱,再买十数斤酒来。”那老儿自去弄饭,央人买酒,不在话下。
且说进忠身子麻本,到日中发起寒来,咯吱吱颤抖,一身骨头都是酥的。道人进来看他,只道是发摆子,吓得那老儿魂不附体,走出房去。过了一个时辰,进忠颤抖定了,又发热昏昏的,遍身冷汗似水,直到黄昏时候,热止了,觉得身子疏爽些,是疮口都崩裂,淌着黑本甚臭。到五更,渐渐干了。第二日就瘪了,第三日便平愈了。自上街去买副三牲,烧个神福。又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