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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8-轰天雷-清-孙希孟-第18页

北山、仲玉闻知,忙唤刘顺到法场上去探看。刘顺吃过饭,同了赶车的王小三步到菜市口来。只见人山人海,密层层的围着。二人挤将进去,里面空了丈余的法场。有些外国人站着。靠西一座地芦蓬,是监斩官的公座。那时还早,犯人没有到。刘顺、王小三站了许时 ,听看的人议论纷纷 。有的说康有为信奉外国人,该应杀的。有的说康有为自己逃了,倒害了这些人。有的说你不听见有上谕四路搜索么,他终究逃不了的。有的说康有 为认识洋鬼子很多,有鬼子来保护他的。有的说鬼子也讲道理,康有为闹得太厉害,他们也不肯管这闲事的。刘、王二人随意附和了几句,只见北面人声喧动,大众齐声道:“犯人来了。”
  不多时,见拥出六辆车,上面坐着六个人,都是穿着便服,谈笑自若,毫无凄楚之意。又停一刻,监斩官、刽子手到了。就有兵丁赶散两旁众人,监斩官喝叫刽子手动刑。十二个兵,将六位官儿从车上拉下。内中有个厉声喝道 :“不得无礼,吾要见监斩官说话 。”兵丁哪肯依他。六人从容就戮,不多时将六人尽数斩了。刽子手将血淋淋六个头颅献上,看的人都目怔心骇。刘顺对王小三道:“罢罢,咱们可以回去了。”哪知王小三吓得魂不附体,站着不言语。刘顺要拉着王小三走,觉得自己两脚也麻木不能动了。停了好一刻,方才随着众人举步。忽听背后有人放声大哭,刘顺回头看时,一个粗衣布袜像兵壮模样,伏在六个尸首旁边大哭。众人去拉他,越拉越哭得痛苦。就有个三四十岁的军汉,上前说道 :“王大哥,你怎么伤心到这个地位?”那人带哭带说,不知说的是什么。说罢,更哭得泪进肠断。那时众人都围着看,听得人人伤心,个个流泪。后来那人哭止了,便吩咐跟来的人 ,去抬六口棺木,将六人尸首殓好,自己押着走了。
  刘顺对王小三道 :“吾向来看杀强盗,是看惯的,却没有今日的可怕。这哭的是谁呢?”路上人人猜疑,纷纷不一。二人就回西砖胡衕来。正是:冠带市中栾布哭,蒓鲈江上季鹰归。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 郁忠愤挂冠归去 莽风尘到处蹉跎
话说庄仲玉、荀北山听了斩六君子的消息 ,惊疑了数日。
  那时朝中附旧党的,果然风云得志;那谈新学的,草得弄木皆兵。只是可惜光绪皇上百日维新,一齐推翻了。灵蛮室主人有诗咏戊戌政变事云:
  东华门外玉河东,十丈黄尘掩汉宫;石镜杜鹃魂自怨,金轮鹦鹉梦难通。
  寒鸦犹带昭阳日,天马空嘶瀚海风;回首九重丹凤阙,觚棱依旧幕烟中。
  坐听西风百感生,夜窗孤烛泪纵横;青绳谗口两宫构,白马冤魂一网惊。
  闻笛吕安徒作赋,弹琴嵇子自成名;蔡经未得抛珠术,已见沧桑几度更。
  金鱼犀带簇宫袍,退直归来意气豪;碧玉屏深图蛱蝶,红珠帐暖拥樱桃。
  黄门置狱天威震,紫塞从军远役劳;行过昆仓定回首,长安宫阙五云高。
  拔帜南天讲学辰,登坛横议动清宸;罪言杜子原忧世,新法荆公未病民。
  麟泣西郊悲圣谶,鳗逃东海作亡人;潜蛟本有拿云志,谁使春雷起蛰鳞。
  长门月冷漏声迟,怕忆羊车插竹时;苕玉枉教鎸小字,珍珠谁与慰相思。
  鸾文大脚云靴窄,翠袖横鬟宝钿垂;无限春风惆怅意,汉宫吟尽沈园诗。
  旋转乾坤兴黑狱,顾瞻内外卫宸躬;身依日月重霄上,手握风云万将中。
  骖乘余威犹逼主,夺门奇策近要功;玉溪不作无诗史,甘露当年论不同。
  这六首诗做得凄凉悲感,意在言外,可抵得千篇戊戌政变论了。且说庄仲玉闷在家中,静听消息 。那时北山病体已愈,二人正在闲谈 ,刘顺进来禀道 :“晁老爷来拜会 。”仲玉道:“请 。”这晁老爷名钟,号元伯,也是仲玉的至友,在京做小军机。这日来见仲玉,说道:“你知这回乱子,是谁闹出来的?
  原来你们贵同乡羊御史跟姓张的在八月初二日 ,亲诣颐和园,通了李莲英,上的折子,请太后垂帘听政。听说这羊御史是李莲英的义子,当时他见李莲英,痛哭流涕。李即将这情形诉给太后,太后很夸他有忠心呢!”仲玉大惊道:“有此事么?”元伯道 :“不但此也,他不知从何处闻知谭复生说动袁慰亭要杀荣禄,就在初三日坐火车到天津,密诉荣禄,所以变得更速了。”
  仲玉道 :“吾听得袁慰亭将密诏暗示荣禄,这话确么?”元伯道 :“慰亭那人是坏不过的,当时复生奉了密诏,要到法华寺 去说他,林暾谷就不以为然。有一首诗,吾记得二句是:愿为公歌千里草,本初健者莫轻言。知道慰亭是靠不住的,复生不信,竟自去了,当时即将密诏示他。慰亭做作忠愤之色,将凭据骗到手,又用甜言蜜语聒着复生,可怜复生也是绝顶精明干事的人,只是一股热诚,不曾三思,竟上他的圈套了。慰亭得了这密诏,正是踌躇,忽荣禄遣人送书至,即将这事原原本本告诉荣禄。荣禄星夜遣人回京,见太后说了,就有第二日皇上重病垂帘听政的谕。这事虽里面已预为布置,然催命鬼,就是杨、袁两个人。现在各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