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偏是奸狡,走是的欢乐风光。只得说前世修行不全,今生苦业未退,谁见那修因也只得守着苦业。即是修因,谁离得这苦业?想这修因也就离了苦业。因此这男要淳良,女慕贞洁。只有这孤儿寡妇,守节全贞,是天下最苦的人。不消说春花秋月好景良宵,孤凄凄没有一个伴,说上一句知心话儿。有门户的寡妇受那宗族邻里欺凌,伯叔弟兄作践,少柴无米,日久无长,谁来问你一声?无有门户的寡妇,少吃无穿,领着个穷儿女,求一碗,替人家纺棉织布,补衣缝针,挣着十个指头上手工。多有二十岁上安贫守节,替丈夫立志成了事业;见子登科,做起太太来的,即此便是苦。又有一等不了的寡妇,受了丈夫宠爱,那枕上情浓,就要同衾同穴;到了丈夫死后,哭他一场痛泪,守不到三年,看看男子汉眼里流出火来。还要有撇下儿女家财,希图快活,只为那一点淫心,坏了百年名节。到老来见不得前儿,反成了出母,前后不归,比倡优还下贱。又有一等守志不全的寡妇,少年守寡,在富贵之家,有儿有女嫁不得丈夫,到了春风花鸟,夜雨孤灯,猛上心来想起当年热热的富贵,亲亲的皮肤,好不受用,也就偷馋贪嘴,做出那破戒的和尚来。背人吃肉,在人前念佛,这是那活动寡妇。可见这一点志气,要从幼到老,守到玉洁冰清,一句闲言闲语没人谈说的,也就是一尊菩萨。不要说来生可以得的善果,只这不淫二字就是佛法仙根。但这一点贞心,十分难以持久。要依着夫妇宠爱的时节,那个说不是同死同生,一个被窝到老的。岂知这个也是拿不住的。想到亲爱的时节,再去搂抱着第二个男子,可不愧死!还不如有情的妓女,有与知心子弟一条绳儿缢死的。
且说一个笑话,当初北京有一大老,宠爱一妾,相期同死,果然临终之时,此妾全不饮食,在柩前痛哭,几次哀绝。当时大老有一个儿子,托他养活,大娘先死了,怕此人死节,儿子幼小,没人看养守这门户。因此大家劝他,不可因死节害了一家的大事。众人日夜守他。此妾见这苦劝,也就回心不死了。只是与丈夫恩爱难舍,有约同死,如何背了前言。一时血性贞心,即取快刀来,将左手食指砍断,待丈夫入殓盖棺时节,将此指送在棺内,相期日后同死,真是一段烈性。传满了北京,人人惊赞。后来此妾果然守志,养得儿子做成了秀才,事如生母。上司挂的牌匾是柏舟完节。门首都挂满了,到了五十七岁,忽然念头一动,定要嫁人。有一个守备六十多岁,闻此妾原有才色,在宦门得宠,守成了儿子。必然有私房财物,使人去一说就成了。许多族人苦留不住,儿子气成一病。嫁去数月,那守备要他的金银,一无所有。原是为利,见手中无物,又年残色衰,逐出不容。当时羞见前子,自缢而亡。前子不肯葬埋,后夫家埋在孤冢上。没有一个人烧张纸。满京人大笑他的指头在一家,身子在二家;只为一念不正,把个好好的名节坏了。可见贞节二字,到老不移,原是难的。如没了丈夫,即时变心,也与那娼妓的私情一样,算得什么人。今日讲这夫妻恩爱,必到了生死不变,才是夫妻。
直接到十六回。吴月娘与孟玉楼在淮安府相逢,同心守寡住了年余。那时大金兵马,直抢到黄河来。南北音信不通,那有个人传信清河县去。孝哥的信,眼见得如石沉海底,一日日远了。也就说是死在乱军之中,再不消望有儿子了。月娘待辞了玉楼归家。金兵大乱,路绝人稀,无路可归,只得死守。和小玉做些针黹卖了,多少籴些米粮,助玉楼度日。那玉楼又不肯使月娘费心,两贤相袭,一气同心,吃了长斋,如在一处修行一般。那时安郎长十二岁。孟二舅在湖嘴石房里,收些房租,开个小米铺,将就一日讨几分银来,买水菜吃。到了次年,瘟疫盛行,孟二舅偶感时疾,七日无汗,吃药不效而亡。玉楼月娘痛哭一场,买口棺木,葬于湖心寺庄上。
不消说家下无人,止有一个蛮小使,叫进宝,是严州府买来的。十分痴呆,全不中用,只好看门挑水。家中无得力之人,两个妇寡和小玉在家,安郎送在间壁学堂里读书。玉楼常到湖心寺水田庄看看田户,做庄农分几石租来家度日。不料安郎生起疮子来,叫了老婆子来看病,不知道是疹子,只道冒寒。暗用了热药,变成了火症滚肠痧,把个十二岁的孤子,绞死而亡。买口棺木埋在庄上去了。不消说孟玉楼痛哭伤心,月娘思儿感切。两个寡妇,哭的是各人的,落的是一样的泪。日夜悲啼,几番哀绝。这孟玉楼守着孤寡,又有丈夫和公公的两口灵柩,没送得回去,无可奈何,止得流泪眼观流眼眼,断肠人送断肠人。又遇着饥馑荒年,淮城内外,俱被水淹了。湖里水田浸烂,每斗米价到一两二钱纹银。这两个寡妇,如何支持得住。眼见得流落他乡,把些首饰衣服,一件件拿与小玉街上货卖。一两银子的物件,卖不出一二钱纹银来。籴些糙米,连糠和豆磨成粥吃。
月娘见玉楼没了儿子,一样孤寡,也舍不得辞他,没奈何权且度日。二人别无所事。这小玉都吃斋念佛,只好修些来生善果,再不消想今生的儿子了。当时玉楼自二十一岁嫁了西门庆十五年,又嫁了李衙内七年,守寡三年,至今却好四十五岁。吴月娘大玉楼一岁,也还是半老佳人。两个寡妇,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