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官人昨晚中了酒,这时候还未起来。请在这里等候一会,待我进去通报。”夏方道:“小可拱候回音。”那庄客便走进去。你看这夏虎点头播脑,暗暗的与父亲商量,开口价讨他多少,出门价便是多少。
说不了,庄客出来回话道:“二官人在堂前要请相见。”夏方便同庄客进到堂前,对着林二官人深深唱喏。林二官人嘻嘻笑道:“足下贵处那里?有甚贵干到我小庄?幸乞见谕。”夏方道:“小可住居沙村,闻得二官人广收良马,特带得一匹在外,敬来请教。”
二官人听说有一匹好马在外,十分之喜,便同夏方走将出来。见了夏虎,连忙拱手,问着夏方道:“此位何人?”夏方道:“此是小儿。”二官人笑道:“原来是令郎,失敬了。适才未曾请教得高姓?”夏方正要说出姓来,被夏虎一把扯过,背地里说了几句。夏方遂改口回答道:“小可姓秋,名万,小儿便唤做秋彪。”
二官人方把手拱一拱,就将手带过青骢,仔细看了一会。果然这青骢倒也识人,凭他带来带去,一些不敢跳动。二官人问道:“足下这一匹马从何地得来?”夏方道:“此马名为青骢,小可从外国带回。”二官人道:“果然好一骑青骢马!我这中国,再无此种。只是前者城中俞参将家出征西虏,也带得一骑回来。半月前带在城外放青,我曾经眼看见,那颜色与这青骢一般相似。敢是外国多生此种?”夏方道:“二官人,这也不同。只是这样颜色的,价钱高贵。”
二官人道:“待我试骑一骑。若是去得平稳,我这里可用得着。”便挽住缰,扳着鞍,腾空跃上,一个屁头就跑了十多箭路。二官人连忙带转笼头,就如一道生烟一般,合一合眼,就转到庄门首。跳下鞍来,对夏方喝采道:“不瞒足下说,小庄上虽养得几匹快马,怎如这匹青骢,步又稳,走又快,当日关公赤兔胭脂,不是过也。如今请二位到堂前坐下,求一个实价。”就唤庄客:“把青骢快带到槽上去喂些水料,休要饥渴了他。”那夏虎听说要讲价钱,晓得是好意思,巴不能够讨他一万两。
三人同进堂前坐下,二官人道:“二位既然肯卖,我这里情愿肯买。君子不羞当面,到请一个老实价钱。”夏方笑道:“自古道:‘宝剑赠与烈士,红粉赠与佳人’。二官人既用得着,便是小可相赠也只有限,终不然俗语说得好,要一个马大的价。”
夏虎见父亲说这几句,只道是真话,便射了两眼道:“二官人,既要我们讲价,如今还只讲青骢价钱,还把鞍辔同讲在内?”二官人笑道:“自然一并讲价,难道再拿了这副,卖与别人不成?”夏虎道:“我家父到不好开口。二官人在上,又不敢求多。依小子愚意,青骢只要一千两,鞍辔只要五百两,共一千五百两。此是实价。”
二官人把夏方看了一眼,道:“论将起来,也不为多。还请二位略减些儿。”夏虎道:“二官人,若要我家父开口,定是三千。这是小子一刀两段,斩钉截铁,一千五百原是实价。”二官人道:“还与尊翁商议,再减去些。”夏方见他决意要买的光景,假意儿把夏虎看一眼,道:“二官人这里不比别处,怎么样孜孜较量,就减三五两罢。”
二官人道:“我既喜他,那里争得三五两银子。”一口气走进里面去,叫小厮扛出一只皮箱,又拿出一个拜匣来,就向堂前装起天平,叮叮,把这一千五百银子,登时兑完,约有二百三四十锭。又取出文房四宝来,写了一纸卖契,一边交银,一边交货。
夏虎便解下腰边一条青布搭膊,拴了三百余两,夏方两只衣袖藏了二百多两,其余把一个布袱包裹起来,装在叉袋里,驮在肩膊上,就要起身作别。夏方背地道:“孩儿,你道还在二官人庄上权住几时,再好回去。”夏虎道:“爹爹,你又来没主意。方才可听得二官人说甚么俞家,若在这里两日,万一有人探知我们消息,马又要送还,银子又要反璧,我们又没了体面。如今有了银子,还怕没处安身?古人说得好,三百六十相,走为上相 。”夏方把头点了一点,便不则声。转身正要与二官人作别,只见里面摆出午饭来,便留他父子吃了午饭,遂谢别起身。二官人道:“难得贤桥梓特到小庄,虽然简慢,便屈留在此,盘桓几日再去不妨。”他父子再三辞谢,只得送别出门。
说那娄公子,从夏方乘了青骢去后,等了六七日,还不见他转来,心中懊悔,好生牵挂,无一刻放心得下那骑青骢。便着人赶到沙村看他踪迹,那里见个夏方?娄公子左思右想,自忖道:“难道有这样没人心的?我素以心腹待他,把他青骢乘去,料他决不有负,怎知去后再不转头?”又无踪迹,不见郑玲珑来,十分疑虑。只见门上人进来通报道:“外面有客求见。”娄公子把柬帖展开一看,只见上写着:
通家契弟俞祈顿首拜便回嗔作喜道:“这是俞公子。”慌忙着人开了中门,自己整冠倒屣,出门迎迓。
进了中堂,推逊揖罢,左右列坐。献茶数巡,娄公子站起身来,重复奉揖道:“向承仁兄过爱,慨赠青骢,佩德不忘,日前极欲叩谢,因小恙不果。今日又蒙大驾宠临,见爱特甚,何幸如之。”俞公子道:“小弟辞别仁兄许久,尝有日隔三秋之叹。今日积诚奉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