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仔细一看,是驱虎缘故。只见:
戈戟如麻列,烟烽绕汉间。为言逐虎吏,势迫故依山。
冯妇看了对弟子们道:“原来这干人在此逐虎,你看他鸣金擂鼓,呐喊摇旗,持戈弄棍,东奔西窜,把件极易的事做出这般繁难形状来。你道好笑也不好笑,我们再上前去,看他们怎生做作,倒也有趣。”弟子们道:“虎虽鸷兽逐之固可,不若远之为上。”冯妇道:“言之有理,足见高明。”这弟子中又有一人偶然向冯妇道:“昔日夫子徒手搏虎那段雄威,可惜弟子们俱是耳闻,不曾目见,不意夫子久不从事于此,想将来真是好勇过人。为何这众野人逐虎不中,致猛虎负隅,可耻孰甚。”只因此人讲了这句话,越发搔动了冯妇的痒处,不觉故态复萌,隐隐跃跃甚是动心,想道:“众弟子既不曾见我亲搏猛虎,我何不就此当面一试,卖些手段,也见得是人中显贵,闹里夺尊。”正要启齿与弟子们说知,又猛想起当年梦中恶景,急急按定念头,假意回覆道:“搏虎乃是我少年间的丑事,提他何益。”即命推车往别处去罢,车夫得命,俱各趱行。且说这些野人中有一个认得冯妇的,指着说道:“适才坐在车中说话的正是冯妇,若得他走来与我们搏虎就好了。”内中又有一个道:“何不早说,如今却不当面错过。”又有一个老成些的说道:“不要妄想,他已改行为善,安肯又来搏虎?我们只要不分昼夜,轮流看守在此,守过十余日,老虎没有饮食进腹,饿也饿死了,他怕他飞上天去。”又有一人道:“此说也不见妙,狗急尚要跳墙,老虎急了岂肯待毙,莫要惹他发性。冯妇的车子去得还不甚远,莫若我们走几个人去,相恳他来搏虎。若是肯来,这是万幸,妥手而得的了。若不肯来,不过折了这番脚步,丢了几句言语,谅来没有什么损处,你们都道如何?”众人应道:“这倒也讲得是。”内中有高兴勤健的约有十余人,一齐赶去。不一时早已赶着冯妇的车子,高叫道:“推车的大哥,且停住了车,我们有句话儿来讲。”冯妇听得便叫住车,众人早已来到面前,一齐躬身拜揖道:“我们这野中有一猛虎,不分昼夜出来伤人啖畜,在地方为害不浅,我等防御日久,今日幸得赶在一个绝路,但是难以动手。适才见夫子在此经过,我等特来相求,夫子前去除了此虎,与我地方造福。”冯妇笑道:“搏虎除害,实是美事。但我久已弃置,不便再举了。”众人道:“冯夫子大名久播在外,今日若是不搏此虎,却不道是夫子见恶不除,见死不救了,如何忍得?”有一弟子道:“夫子虽不搏虎,或者众人逐虎不当,有甚方法教他一个,这也使得。”冯妇道:“方法实难传授,不如待我亲搏其虎罢了。”众野人听见此说,就如赤子得了慈母,大旱得了云霓的一般,满脸堆下笑来,便要车夫推车趱行,冯妇道:“既要搏虎,乘车去就缓不及事了。”口里一边说,手里一边卷起衣袖,攘其双臂,竟自下车先行,前往逐虎之处去了。正是:
为善多年志不隳,下车攘臂复何为。轻身甘恃匹夫勇,笑破国人口似碑。
众弟子们看见冯妇如此行径,止不住哂笑之声。冯妇顾不得弟子哂笑,只往前走。那些驱虎人众看见冯妇攘臂步行,满心欢喜。但其中只闻冯妇之名,不曾看见的多,就像看把戏一般,把冯妇重重攒住,看是怎生一个模样。冯妇便开口道:“我已数年不曾搏虎,只恐力不能胜。”众人道:“有我们在此助力,何妨?”冯妇道:“如此恰好你们都让开,待我先走。”众人摆开两旁,冯妇当先独走,众人随后而行,看看走到山下,那虎见众人来得近了,往人丛中一撺,又到野地上去了。你道此虎既陷绝地,为何反又脱逃到野地上去?在先众人原是齐心的,因有冯妇当先,将他为泰山之倚,所以人人皆懈惰了。这冯妇虽然搏虎著名,但又隔了数年,手段又不曾习惯,脚步又来得生疏,所以竟被这虎走脱了。冯妇自也觉得有些无颜,只得呼集众人一齐追赶。且说近野中平日与冯妇相往拜从的这些名士,闻知冯妇攘臂下车,去搏负隅之虎,心内狐疑,遂拉了同袍数十人,一齐来到野中,看取冯妇逐虎的虚实。一径行来,只见人声喧闹,从旁偷觑,果然冯妇为首带了众野人往来驰逐。此时,各处的人挨挨挤挤,都来观望。那猛虎被赶,觉得力乏,又且追赶人多,知道这番难逃性命,也不顾些什么艰阻,向人头中乱扑乱跳。众野人未免有几个受伤,就是冯妇也因荒废日久,手力不足,虽欲支撑,好生遮拦不住。晋国之士一齐拍手大笑,大骂道:“彼哉冯妇,不知止的愚匹狂徒,既已迁善,何故又习于恶事。昔日少壮搏虎乃偶然耳,今老矣,尚且不识些动静,举止恁般做作,岂不可哂可耻?”冯妇听了满面羞惭,徉为大怒,应道:“自古道,老当益壮,宁知白首之心。怎么见得我就不能搏这只虎来?”众乡人只要助兴,劝道:“冯夫子,你休听这些酸狭之言,我们只是逐虎为上。”那晋国的名士来得愈众,看的越多,不住口喧笑唾骂。骂得冯妇十分惶恐,只得弃了猛虎,撇了众人,看着无人之处抱头鼠窜而逃,寻一僻径回家去了。正是:
从前作过事,没兴一齐来。
众野人见冯妇逃走,也无心恋虎,各各分散,猛虎仍旧得其自在。这些看的人回到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