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凯而回。大军将到晋阳,遂同府中文武,郊外迎接。王归,犒赏三军已罢,回至娄妃宫中夜宴。是夜,宿于飞仙院。
次日,即往东府,三日不出。有一夜回府,本欲往娄妃宫去,行至宝庆堂,见雕楼下月色甚明,忽思朱金婉处久已冷落,趁此良夜与他相聚一宵。走至锁云轩,见院门深闭,令人叩门。那知其夕永宝正在里边,与金婉饮酒取乐,忽闻王来,彼此失色。永宝急走内阁躲避。夫人下阶相迎。夜宴之具不及收拾。王谓夫人曰:「卿在此独饮乎?」夫人曰:「因贪月色好,故在此小饮。」
口虽答应,颇露惊慌之色,王心甚疑。遂解衣共寝,夫人不发一言,全不似旧日相叙光景。王心疑益甚,复起望月。夫人亦绝无一语,乃走出房外。微闻墙边有人窃窃私语,遂从帘内望之,月光如昼,见数宫人送一少年出去。
一人道:「驸马今夜只好在园中担搁。」又一人道:「驸马休慌,世子在飞仙院亦曾如此。」王知是永宝,心中大怒,且不声张,命值夜宫女开门迳出。
至雕楼下,有人言语,呼之,乃内侍王信忠,急命锁了锁云轩外门,便至柏林堂,倚牀独坐。金婉见王已去,又报外门封锁,知事情败露,吓得魂飞魄散。宫娥们亦皆忧惧。王坐至天明,召园吏问:「昨夜何人在园?」答道:「驸马。」王问:「此时在否?」答道:「已去。」王喝道:「你们职司守园,如何纵人出入?」园吏道:「因是驸马,且大王亲弟,故不敢拒。」王曰:「几时留宿起的?」园吏曰:「往来时日皆有簿记。」王命取来,俄而呈上一簿,乃驸马留宿园中日月及世子寻见地道根由,备写在上。王知园吏无罪,遂叱令退。忙召永宝,永宝虽怀惊惧,不敢不到。世子不知永宝事发,亦随之入。王见之大怒,以园吏所书之簿示之。永宝伏地谢罪。王令左右去其衣冠,痛杖一百,血流满地,令人扶出。又怒责世子曰:「你亦罪难指数。」
亦痛杖之,幽於柏林堂西庑。走到娄妃宫中,怒气满面。妃问:「大王为何如此着恼?」王将锁云轩事告之,妃曰:「永宝虽有罪,望王念手足之义,曲为宽宥。」话未毕,忽内侍报道:「驸马不堪受杖,到府即死。」盖永宝体素肥,外强中乾,受杖既深,顿时痰涌,遂欲救无及。王得报大惊,娄妃闻之泪下如雨。继而王拔剑以走,妃问:「欲杀何人?」王曰:「永宝之死,皆金婉害之。我去杀此贱婢。」妃拦住道:「金婉不足杀也。王广收美色,纳之后宫,使他空守寂寞,为人所诱,此心焉得不乱?今驸马已死,岂可复杀金婉以重其罪。况金婉已生一子在宫,若杀之,教此小儿谁靠?王即不念其母,可不念其子乎?依妾所见,闭锁深宫,使不齿於诸夫人之列罢了。」
王遂收剑坐下。
俄而,报世子杖后发晕数次,妃惊曰:「澄儿何罪而王杖之?」王歎曰:「此儿虽聪明,但旧性不改,在京纵欲败度。不痛责之,无以惩后,今日犹未尽法治也。」看官,你道高王何以甚怒世子?先是世子在朝大兴土木,广选佳丽。一日,朝罢回府,有妇人诉冤马前。视其状词,乃古监门将军伊琳之妻裴氏,见其姿容甚美,遂带入府中,亲自问话。盖伊琳奉命往洛阳运木,违误工程,侵盗运费,为侍中孙腾劾奏。侍中高隆之构成其罪,收禁在狱,三年有余。裴氏因泣陈冤枉,言孙腾在洛自盗内府金银,没入珊瑚树一枝、珠帘一顶,皆系伊琳亲见,欲灭其口,故问成死罪收禁狱中。世子大怒道:「孙侍中贪财怙势,擅入人罪,吾当为尔伸冤。但事关权贵,你若出去,被他们暗行杀害,谁与质审?你且住我府中,等事情明白,然后出去。」裴氏拜谢。盖世子悦其美而欲私之,故不放之出也。次日,遂下文书於尚书省,提问伊琳一案。隆之知事关孙腾,乃使人送还文书,谓世子曰:「伊琳之狱定已三年,罪状甚明,不劳追摄。」世子大怒,必欲提问。司马子如亦劝世子勿究。世子不从,腾与隆之大怒,不放伊琳出狱。世子无从审问,因欲上诉高王。孙、高二人访知世子已与裴氏成奸,亦欲诉知高王。子如从中调停。
赦了伊琳之罪,前事亦不追究,方各相安。其后世子奏复伊琳官爵,数往其家留宿。高王探知此事,心中甚怒,因军旅匆忙,未及责问。今又闻其袒庇永宝,故并责之。然永宝已死,心甚不忍。乃命世子归府调养,幽金婉於冷宫,余皆不究。永宝之子须拔,以游夫人无子,命其抚养在宫,列於诸子之内,取名曰睿。今且按下不表。
且说宇文泰自潼关杀了窦泰,败高王於蒲坂,国中连年饥馑,兵食不足,常虑高王起兵复仇。时有蠕蠕国,土地广大,兵马强盛。闻与东魏相结,欲伐西魂,心甚忧之,因遣使通好,欲得其助,蠕蠕主曰:「西魏若欲结好,必娶吾女为后,方肯为援。」使者复命,泰劝文帝废乙弗后为尼。帝不忍,曰:「后乃结发之妇,岂可无罪而废?」因集群臣会议,群臣迎合泰意,皆言不废皇后,则难娶蠕蠕之女,不娶其女,恐外患之来,无人救援,社稷不安。帝迫於众议,歎道:「吾岂以一妇而弃社稷大计。」乃废乙弗氏为尼,降居别院,后与帝大恸而别。有感别诗曰:
十载承恩一旦捐,数行珠泪落君前。
良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