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间的余波。日间两个畜生调戏了丫环,我没有把他们责备,秋香不服气,才和春香商量出这个计较来骗我到这里来。名曰看云鹤香,实则把我骗到这里来看两个畜生的恶模样。想到这里,一声长叹。便道:“畜生起来,为娘的要被你气死了,快快送我进中门去罢。”二刁没奈何,只得爬将起来,取了亭角上的灯笼,照着老娘走下亭子。太夫人道:“你们两个踱头都不成材,我以为你的心地比大踱明白一些,谁料你更不如大踱!唉,华氏门中出了你这不肖之子,真个气死我也。”二刁忽的想起老冲也在园中,休得便宜了他,他提着灯笼,故意绕道而走。走过大踱存身的猢狲笼子,却听得里面鼻息之声,太夫人慌的停了脚步,便问怎么有人在里面打鼾,毕竟是人是怪? 二刁道:“妈妈推(猜)这一推(猜),其(是)人呢,我叫他出来。其(是)怪呢,我们趁早躲避。”太夫人道:“只怕是怪罢?”二刁笑道:“妈妈他其怪,妈妈也其一个女怪了。只为里面的怪,便其妈妈的令郎。”太夫人惊问道:“难道里面睡的是大郎么?”二刁点头道:“且(岂)敢且(岂)敢。”太夫人道:“我不信大郎会得睡在这肮脏的地方。”二刁道:“妈妈不信倪鸡来唤他出来。”便在木板上面敲了几下,却把里面的大踱敲醒了,隔着板扉问道:“谁谁啊?”二刁不应,又把小指儿在板扉上弹了两下。大踱道:“可可是香么?请请到公馆里来。”二刁依旧不做声,大踱早已推着板门,在里面直跳出来。忙问道:“香香。……”话没说完,太夫人骂道:“畜生全没廉耻!”二刁高提灯笼道:“老冲,你认认清楚,其(是)不其(是)秋香!”说时把灯笼照着太夫人的面部,慌的大踱连忙伏地请罪。太夫人恨恨的说道:“气死我也,两个畜生都是半斤八两。陪着我到里面去!”大踱没奈何,爬将起来,陪着太夫人进中门。他们演的一幕戏,都被春香暗中窥见,自想这锦囊妙计,居然有效。太夫人未进中门,春香早已赶紧入内,轻轻的拉着秋香说道:“两个踱头今夜都做了磕头虫了。秋香妹妹,这是我替你出这一口气。少停太夫人入内,一定怒我造谣,把我处罚,这却要你秋香妹妹代我设法的。”秋香道:“太夫人责罚,由我一人任当,决不累及于你。”春香听了放心,自回房中安睡去了。秋香独坐在紫薇堂上,远远听得一个道:“气死我也!”一个道:“求求妈,不不生气,香香不好!”一个道:“都其(是)秋香害了倪鸡!”
秋香知道母子三人要到里面来了,赶紧掌着羊角灯,上前迎接。太夫人道:“秋香你好”。秋香道:“太夫人,这是婢子出于无可奈何啊!”大踱道:“秋香,你你是害人精?”二刁道:“秋香啊。你不肯,尽半(管)不肯,为什么要骗人?”太夫人怒喝道:“畜生们还要饶舌,‘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若不去调戏丫环,他怎会无端骗你?快快替我上楼去罢。
放在眼前,益发教我生气。”兄弟俩走了几步,重又回来,央告太夫人不要向老父面前提起此事。太夫人道:“你们肯改过,我便替你们瞒过一遭,要是再和秋香兜搭,两罪俱发。”兄弟俩诺诺连声,连称不敢再犯,便即退出紫薇堂,分往东西二楼而去。上楼以后房门紧闭,忍气吞声,不敢敲门打户,彼此都被拒在外房,胡乱过了一宵。一个铺盖丢在假山洞里,一个铺盖丢在猢狲笼中,到了来日,自有人发现以后送往楼上,表过不提。且说太夫人遣发踱头上楼以后,闷闷的坐在紫薇堂上,连称:“秋香,你不该使这诡计,累我受惊受气!”秋香放下灯台,长跪在太夫人面前,且哭且诉道:“当时哄骗两位少主,只为实逼处此,无法可施。要不然,他们怎肯返身出外?”太夫点头道:“你哄骗他们我不怪你,但是为什么要哄骗我呢?”秋香道:“这也是一时气愤,和春香商量想出这个诡计,要教太夫人眼见两位公子侮辱丫环的情形。计定以后婢子又懊悔起来,只为太夫人对于婢子有天高地厚之恩,不该为这细事使高年人饱受惊恐,所以太夫人将出中门婢子再三阻止便是这个道理。”太夫人暗想不错,方才确是秋香劝阻我的,只为我急于要看什么祥瑞,才受着这一场惊恐。想到这里,又舍不得宠爱的丫环久跪地上,便道:“秋香,我原谅你了,快快侍奉我进房安睡去罢。”秋香又掌着灯台送太夫人回房。每逢朔望,华老总宿在外面书院中,太夫人独坐寂寞,总教秋香相伴。向例秋香伴睡,不过睡在后房的小床上面,这一夜。却是奇怪,秋香替太夫人卸装以后,有一种恋恋不舍的情形。太夫人也觉得秋香哭过两次,端的可怜,秋香累着太夫人受惊,天良自咎,觉得太夫人的仁慈简直和活佛一般。太夫人也觉得今夜的事咎在自己儿子,不在秋香,倘要避免儿子再来和秋香相嬲,他预备着缓日和华老商量,把秋香收作义女,那么名分所在,两个踱头便不敢调戏自己的妹子了。主婢两人各安着心事。太夫人道:“秋香,你到后房去睡罢。”秋香道:“婢子须待太夫人安睡以后,才敢去歇宿。今夜不知什么道理,最好在太夫人身边多站一刻方才心安。”太夫人道:“我也不知什么道理,最好把你留在身边,不放你同后房去。秋香,今宵我们主婢俩同睡了罢。”这一夜主婢同睡一床,你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