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不去,又因命下,朝臣俱在外等候,不便更期改日;欲待去了,又一时难舍。只得将苗妃抚摩宽慰,说道:“贤卿须自耐烦,朕非忍心,只因旨下已久,军事俱备,不能收回成命。朕到彼处,即遣人来问候迎接,望贤卿善为调摄,早痊贵恙,以慰朕望。”苗妃见梁主去意已决,只得牵袂流泪如雨。梁主亦洒泪温存,留连难舍。早有内侍来催道:“外边文武诸将侯驾乘舆,伏乞早登。”二人无奈,只得分手。梁主含泪而出。后人有诗道:
可怜分手霎时间,若要相逢难上难。
只为妒津填不住,不容人守望夫山。
梁主与苗妃分别,难拾难离之事,早有宫人细细报知郗后。郗后大怒道:“这贱人如此大胆,独自留王。”欲即差宫女擒来处死,因又想道:“今日圣上尚未出宫,况其行师之日,我还宜隐忍,迟迟处她,未为不可。”过了些时,到了九月二日,是郗后小寿日,在宫中庆寿。一应宫娥各趋承奔走,奉觞献爵,拜贺郗后娘娘。这苗妃只因病后精神尚不健旺,早有宫娥来说:“今日是郗后娘娘寿诞,各宫俱去拜贺了。”苗妃听了,只得勉强挣起来,梳洗装束,未免耽搁了工夫,忙备了寿礼,叫宫女先送入正宫,然后使人搀扶上了小辇,慢慢而来,入见郗后。不期众宫妃俱已拜完,却只得她独自一个去到郗后面前,正然跪下俯伏,口称娘娘千岁。
尚未称完,郗后一见了苗妃,便不由分说,拍案大怒骂道:“你这该死的贱婢,久邀宠幸,目内无人,逞妖狐之态,蛊惑君王,也还可饶恕。怎么前日圣上为着国家大事,出师临敌之时,为臣子者无不欢颜相送,你这贱人怎反牵衣拽袂,啼啼哭哭,做出百般淫状,求主之怜,莫非要魇咒君王么?况女子以色事人,我今见你这贱人虺赢瘘脊,与沟鬼无异。若圣上见了,岂不自羞自愧。与其日后为圣上憎嫌,倒不如我先为你绝灭了丑迹,使圣上后来不见此丑形,倒还有个想你当初的情意。”说罢咬牙切齿,喝令近侍宫娥:“快与我将这贱人洗剥起来!”苗妃此时跪在地下,已吓得魂不附体,只得再三哀求道:“贱婢实因久病以致来迟,虽该万死,但今日是娘娘千秋寿诞,还望舍生宽宥。”郗后又怒说道:“正在寿日除灭妖狐,以正风化,出我之不平。不灭不生,与我寿日何碍!宫女们有不与我拿下者,一例治罪!”
众宫娥晓得郗后的手段利害,俱吓得战战兢兢,大家只得上前将苗妃按倒在地,不容分说,将内外衣服尽行剥下,只留小衣未脱。郗后道:“不许存留一丝,快剥下来。”众宫女没法,不敢留情,又只得将苗妃小衣脱去,精赤条条,一堆儿蹲在地上,弄得苗妃一时羞辱难堪,自知不能免死,便放声大哭道:“陛下爱妾,妾反受害,我死何足惜,独恨圣上不知耳。”郗后听了,一发大怒骂道:“你往时倚着圣上宠幸,今日却倚谁来?”便喝叫内侍:“快将苗妃的手足绑缚殿中柱上!”又令人持弓挟矢射她的口目,因又骂说道:“你当初以目送情,以口舔人,又恋君王,你今可能么?”又喝令射她的手足,又说道:“你当初双手牵衣,两足勾情,你今日可能么?”又喝令射她的心胸,射她的情户,说道:“你当初用情意迷人,终宵荡淫,仗此两片顽皮,你今可能么?”宫人射一箭,郗后骂说一遍。只可怜这苗妃雪白粉嫩的皮肉,能消几根狼牙钝箭。无般不叫,无般不骂道:“我死之后,当做厉鬼夺汝之魂,追汝之魄,即你死后,亦不相饶!”郗后大怒,叫内侍先割其舌,后割其心。遂不一时,血红满地,肉骨东西,郗后方才快心。遂吩咐官人:“不许埋在宫中,可拖出去令鹰抓蚁食,方消我恨。”宫人领旨着人拖出,已有宫娥见她死得可怜,将苗妃悄悄盛殓,葬于赤石矶周处台前。后人见此,不胜感伤道:
又非杀父与争功,何用非刑如此凶。
善恶到头还有报,奈何图始不图终。
且按下郗后在宫中作孽不题。却说梁主将兵马付与临川王萧宏掌管,遂一路回来。进了石头城还归宫阙,郗后迎接入宫,彼此相问了一番。梁主就问道:“苗爱妃怎么不来见朕。”郗后便忙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意陛下去后,苗妃终日淹淹,百药无灵,竟成不起之疾,已故久矣。彼时即欲遣人报知,诚恐陛下在军旅之中,闻讣受惊,怠于运筹,故隐之而不报也。”梁主忽听见苗妃已死,止不住两泪交流,悽悽惨惨的泣着说道:“谁知分手之后,忽成永别。天事不常,何瞬息若此!”说罢,不胜捶胸顿足。郗后忙劝道:“陛下初回,鞍马劳顿,还须自慎,勿为此残容以损圣怀。况宫中女子甚多,有才有貌岂无出于苗妃之右?”梁主听了便默然了半晌。原来梁主与郗后自幼十分恩爱,就有三分畏惧,今见她言词刚正,颜色峻厉,只得收泪说道:“御妻之言有理,但心中一时不能安耳,须得致祭超荐一番方妙。”郝后道:“陛下既是钟情如此,只消遣官祭于墓旁,则苗妃荣幸多矣。”郗后即便分付宫人传旨,遣官设祭。宫人只答应声,也就罢了。郗后只窝盘着梁主在宫内快乐,梁主终带悽怆之色,情兴未畅。郗后晓得是为苗妃,便任梁主去幸宫女。宫女俱畏惧郗后,那个敢提起苗妃半字,只战战兢兢,就似偷情的一般。只保得自己无是无非就